第306章 我不做神,也不当你儿子(1/2)
傍晚五点三十六分,热带暴雨倾盆而下。
雨水如注,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密集如鼓点般的轰鸣。
整片旧工业区被灰雨幕笼罩,远处烟囱在雷光中若隐若现,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
陆昭站在锅炉房前,雨水顺着他的发梢、眉骨、下颌不断滑落,混着干涸的血迹,在颈侧留下暗红的痕迹。
锈铁门半掩着,随风轻轻摇晃,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某种警告。
门框上方,刻着一行字——
“真正的自由,是拒绝被定义。”
字迹深陷金属,刀锋凌厉,不似装饰,更像遗言。
陆昭盯着那句话,瞳孔微缩。
这不是“红眼计划”的语言风格,也不是韩明远那种伪善的哲思。
它太冷、太真,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清醒。
守卫长留下的。
那个曾为“意志之塔”效力、却在最后关头烧毁核心数据库三分之一的前研究员,那个在监控录像里用枪抵住自己太阳穴说“我宁可死,也不当工具”的男人。
他没死。
至少,在彻底消亡前,他留下了这扇门,这句话,和某种等待被发现的真相。
陆昭推开门。
屋内昏暗,唯有角落一盏应急灯亮着。
空气里弥漫着机油与霉变交织的气息,地面散落着碎玻璃和断裂的电缆。
正中央一张铁桌,上面摊开一本厚重的实验日志,封皮印着黑色徽章——一只嵌入大脑轮廓的眼球。
《继子计划·最终阶段》
他走近,翻开第一页。
纸张泛黄,笔迹由工整渐趋狂乱,像是书写者在理智与崩溃之间反复撕扯。
“目标并非控制大众思维……而是培育‘超我人格’。通过提取高阶认知模型——陆昭(代号:alpha1)——将其逻辑架构、道德判断阈值、情感抑制机制完整复制,并嫁接至新一代载体,生成完全服从‘红眼计划’指令的终极执行体。”
陆昭的手指顿住。
不是洗脑,不是操控普通人。
他们要造一个“神”。
一个以他为蓝本,剔除软弱、犹豫、共情负担的完美执法者——一个不会因父亲之死而动摇,不会因沈清的存在而分心,只会冷酷推进“秩序净化”的机器。
而最令人窒息的是,这个过程早已开始。
他快速翻页,纸张沙沙作响。
直到最后一页。
一张高清面部扫描图静静躺在那里。
女人面容清冷,眉目如画,左颊有一道极细的旧疤——那是她十岁那年车祸留下的印记。
沈清。
标注写着:
“兼容性测试对象b——神经共振匹配度:93.7%。推测存在深层情感锚点关联,建议优先捕获用于双向强化建模。”
陆昭猛地合上本子,动作之大让铁桌震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火在肺里燃烧。
他们不仅复制了他。
他们还想用沈清来“校准”那个伪物。
用她的声音、她的眼神、她对他的一颦一笑,去喂养那个怪物,让它学会如何模仿真实的情感,如何精准地扮演“陆昭”,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代他,成为新的“正义化身”。
这场战争,从来就不只是关于过去。
它早已经越过法律与道德的边界,直刺他灵魂深处唯一残存的柔软之地。
沈清不知道自己已被盯上。
她此刻或许正在律所整理案卷,或许正坐在窗边喝一杯凉透的咖啡,想着明天要为哪个无力发声的人出庭辩护。
她依然相信规则,相信证据,相信光明可以穿透黑暗。
可她不知道,有人正把她的爱,当作数据,打包上传,用来锻造一把刺向世界的刀。
陆昭缓缓闭眼,雨水顺着睫毛滴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再睁眼时,眼中已无怒火。
只剩冰。
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决意。
他不能再按他们的规则走了。
他们依赖预测,依赖模式,依赖他对正义的执念、对逝者的愧疚、对沈清的守护欲——这些情绪都是变量,但也是锚点。
只要他还被这些牵连,他就永远活在他们的模型之内。
所以,唯一的破局方式,是让自己“死去”。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死亡。
而是从系统视野中彻底消失——作为一个人格,作为一个可识别的主体,作为那个会被情感驱动、会被记忆束缚的陆昭。
他必须变成虚无。
晚上七点零二分,锅炉房深处传来机械运转声。
低频嗡鸣,规律得诡异,像是某种生物的心跳。
陆昭沿着墙角狭窄通道潜行,脚步轻得如同踩在时间裂缝之上。
潮湿的墙壁布满青苔,头顶管道滴水不断,每一滴都像倒计时的钟摆。
地下夹层入口藏在锅炉后方,一道伪装成通风口的金属门缓缓滑开。
里面灯光幽蓝。
李承泽躺在一张医疗舱床上,双眼紧闭,颅骨两侧嵌着银灰色金属环,数十条光纤从接口延伸而出,连接至一台仍在运行的微型同步装置。
屏幕上数据流疯狂滚动,目的地坐标不断跳动——新加坡、冰岛、阿联酋……全是离岸服务器节点。
他在上传。
不是自己的意识。
而是过去七十二小时内,陆昭的所有行为轨迹——他在废墟中的情绪波动曲线,面对复制体时的认知偏移记录,甚至是他查看沈清照片那一瞬间的脑波峰值。
“你在备份自己?”陆昭站在门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骤降。
李承泽缓缓睁开眼。
嘴角竟扬起一丝笑,带着血沫的笑。
“不……”他咳了一声,气息虚弱却不减傲慢,“我在上传你。”
他转动眼珠,看向陆昭,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每一次你愤怒,每一次你挣扎,每一次你以为自己在反抗——他们都记下来了。他们会用它,造出比你更纯粹、更高效的‘陆昭’。”
他又咳出一口血,声音更低,却字字如钉: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你越是想挣脱,就越证明这个模型的有效性。你的反抗,本身就是数据的一部分。”
陆昭没有动。
也没有反驳。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曾以心理医生身份走进他少年时代的男人,看着这张曾在诊疗室里温和微笑的脸,如今爬满机械改造的裂痕。
然后,他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
一枚老旧的录音笔。
金属外壳磨损严重,按钮边缘泛着铜绿。
父亲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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