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青史（1/2）

偏殿内只剩下嬴政与燕丹两人。

燕丹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此时，才仿佛从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梦境中醒来，眼神有些发直，兀自出神。

嬴政起身，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将人揽入怀中，下巴抵着他的发顶，低声问：“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燕丹顺从地靠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困惑与恍惚：“后世……后世很多史书记载，韩非入秦后，被李斯嫉妒其才，设计陷害，最终冤死狱中。”

他抬起头，看向嬴政线条分明的下颌，“可是……我刚刚看李斯提到韩非的样子，那不像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在怀念一位故友，一位知己。”

“他甚至承认韩非的才华可能威胁到大秦，却还是建议你‘召’他入秦，而不是更极端的‘除’之而后快。”

燕丹眉头微蹙，“那些被记录下来的‘事实’，到底掺杂了多少个人的私心，后人的臆测，或是胜利者需要的故事？”

嬴政听着他的疑问，低沉地笑了笑，胸腔的震动透过紧贴的身体传来。

他收紧手臂，将燕丹圈得更牢些，声音在空旷的偏殿里显得有些悠远：“记录者是人，是人便有立场，有喜恶，有所图。绝对的公正、事无巨细的真实？”

他摇了摇头，“难。后世所见之史，不过是前人想让你看见的，或是后人以为你该看见的，真相往往藏在字里行间，或是早已湮灭在尘埃里。”

“李斯与韩非，究竟是何关系，将来又会如何，谁又能真正说得清呢？或许连他们自己，在时局推移、立场更易之后，也未必能全然明晰。”

燕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来自后世的信息与亲眼所见的现实产生了碰撞，让他对“历史”这两个字有了更复杂、更模糊的认知。

他忽然伸出手指，戳了戳嬴政的脸颊，触感微凉而紧实，带着好奇问：“那……阿政，你说，我们两个，在后世的史书里，会被写成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又带着点孩子气般的探寻。

嬴政垂眸看他，烛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映出燕丹带着困惑与好奇的干净脸庞。

他捉住那只作乱的手，握在掌心，想了想，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又似有深意：

“或许，他们会写，秦王嬴政，暴虐寡恩，为一己私欲，强夺臣子，囚于深宫，荒废朝政。”

燕丹眨眨眼：“那我呢？”

“你？”嬴政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妖媚惑主，恃宠而骄，以奇技淫巧乱君心，乃亡国之祸水。”

燕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这么惨？就没有好点儿的说法？”

“好点儿的？”嬴政故作沉思，“那或许会说，秦王雄才大略，然性情孤戾，幸得知己燕丹，常伴左右，稍慰寂寥。”

“燕丹者，敏慧通达，时有奇谋，助秦王定策安邦，然其名不显于史，功绩多附于秦王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