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豹房初建(1/2)

乾清宫的御案上,奏章堆积如山,最上面一本还摊开着,墨迹未干的字里写着江南水患的赈灾事宜。朱厚照,如今的武宗皇帝,只翻了两本,便烦躁地将其狠狠推开,力道之大,让旁边的砚台都晃了晃,墨汁溅出几滴,落在明黄色的龙袍下摆上。

“又是这些!水患、边饷、贪腐……没一件新鲜事!”他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龙袍的袖口扫过案几,带落了几本奏折,书页散落在金砖上,发出哗哗的声响。“前日说江南决堤,今日又说粮草运不进去,那帮大臣天天就知道递这些没用的,解决不了半点事!”

刘瑾默默弯腰,将掉落的奏折一本本拾起,轻轻放回原处,又用锦缎擦了擦溅出的墨汁,声音平和得像一潭深水:“皇上息怒,国事固然重要,但龙体圣心更是天下根本。奴婢瞧着,皇上近日清减了些,眼眶都陷下去了,定是被这些政务熬的。”

武宗停下脚步,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可不是嘛!这宫里,规矩太多,憋闷得慌。昨日不过在御花园跑了两圈马,那帮御史就跟苍蝇似的围上来,说什么‘天子当端居九重,不可耽于嬉游’,絮絮叨叨烦了朕一上午!”

刘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更低,如同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皇上乃天下之主,九五之尊,岂能被这宫墙所困?奴婢倒有个想法,或许能解皇上的烦闷。”

“哦?快讲!”武宗立刻来了兴趣,往前凑了凑,脸上的烦躁一扫而空,眼神里满是期待。

“奴婢听闻,西苑有片空地,邻近宫市,平日里就热闹得很,颇有趣味。”刘瑾娓娓道来,指尖在空气中虚划着,描绘着一幅诱人的图景,“若能在彼处建一别苑,里面豢养些西域进贡的奇珍异兽,再设些市井里的戏耍之物,比如杂耍、戏台、甚至小赌场,皇上处理完朝政,便可去那里散心。既不受宫规拘束,能随心所欲,又能顺便体察民情,岂不是两全其美?”

武宗听得眼睛发亮,连连拍手,兴奋得直跺脚:“好!好主意!就叫……豹房!对,要多养些豹子,朕最喜欢豹子的矫健凶猛!刘瑾,此事就交由你全权督办,越快建成越好!”

“奴婢遵旨!定不辜负皇上所托!”刘瑾深深叩首,额头触地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旨意一下,刘瑾雷厉风行。他当天就带着马永成、谷大用等人去了西苑,亲自划定范围,拿着朱笔在图纸上一圈,便将西苑旁一大片民宅、商铺都囊括了进去。那片区域原本是京城最热闹的市井之一,酒肆、茶馆、绸缎庄密密麻麻,住的都是世代在此谋生的百姓。

“拆!”三日后,刘瑾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房屋,面无表情,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马永成早已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和工匠候在一旁,闻言立刻挥手:“动手!所有房屋,今日之内必须拆完,耽误了皇差,仔细你们的皮!”

官差们立刻冲了上去,踹门的踹门,掀瓦的掀瓦,工匠们则抡起斧头、锯子,对着房梁猛砍。哭喊声、斥骂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瞬间打破了街市的平静,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公公!公公开恩啊!”一个白发老翁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地跪在刘瑾面前的尘埃里,磕头如捣蒜,额头上很快就磕出了血,“这是祖宅,小老儿一家世代居住于此,拆了我们就没地方去了啊!求公公高抬贵手,给我们留条活路!”

马永成从高台上跳下来,看都不看那老翁,一脚将他踢开老远,老翁重重摔在地上,咳嗽着吐出一口血。“皇差办事,岂容你在此胡搅蛮缠?滚开!再敢阻拦,直接拖去打板子!”

“你们这群阉狗!强拆民宅,欺压百姓,天理不容!”一个穿着青衫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从人群里冲出来,梗着脖子怒骂,手里还举着一卷书,像是要上前理论。

马永成冷笑一声,使了个眼色:“拿下!这小子竟敢辱骂朝廷命官,诽谤朝廷,给我送入诏狱,好好治治他的嘴!”

两个官差立刻上前,扭住那书生的胳膊,书生挣扎着,嘴里依旧骂不绝口,却还是被强行拖走了,只留下他年迈的母亲在原地哭喊着儿子的名字,最后被官差一把推倒在地。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有的默默收拾着简单的行李,有的抱着被砸坏的家具痛哭,还有的想上前阻拦,却被官差们手里的棍棒吓退。刘瑾站在高台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脚下的哭喊和哀嚎都与他无关。

几日之间,那片热闹的街市便被夷为平地,只剩下断壁残垣。随后,木材、石料、砖瓦源源不断地运入,工匠们日夜赶工,一座奇特的建筑群开始初现雏形。高台上可以俯瞰全景,兽苑用坚固的青石砌成,戏台搭得比京城最大的戏楼还要气派,还有一排排迷宫般的房舍,有的是用来住人的,有的则被设计成各种玩乐的场所,与皇城其他地方的庄严肃穆格格不入。

豹房初建,弹劾的奏章便如雪片般飞向内阁,再从内阁递到司礼监,几乎要将刘瑾的案头淹没。

“臣,监察御史王忠,冒死弹劾司礼监秉笔太监刘瑾!”早朝之上,王忠手持笏板,一步步走出百官队列,跪在丹陛之下,声音朗朗,“其恃宠而骄,蛊惑圣心,以建苑散心为名,强拆民宅数百间,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此举劳民伤财,坏祖宗法度,乞陛下明正典刑,诛杀刘瑾,以安民心!”

武宗正打着哈欠,被这声弹劾惊得一愣,脸上顿时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等太监将王忠的奏章念完,他一把夺过,扔在地上:“又是这一套!朕不过建个散心的地方,就成昏君了?刘瑾,你说,这事儿怎么回事?”

刘瑾弯腰拾起奏章,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面色不变,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皇上,王御史此言,看似弹劾奴婢,实则指桑骂槐,暗讽皇上您耽于享乐,不恤民力。此乃……谤君之罪。”

“谤君?”武宗眉头一拧,他虽不喜欢理政,却最看重皇权尊严。

“正是。”刘瑾缓缓道,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豹房乃皇上御准所建,为的是让皇上能稍作歇息,养精蓄锐以理国事。可王忠却说‘营建私苑’,岂非意指皇上行事不公,与民争利?他说‘劳民伤财’,岂非暗示皇上挥霍无度,不体恤百姓?他明着骂奴婢,实则是在诋毁皇上的圣名,其心可诛!”

武宗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想起昨日还听到宫人私下议论,说建豹房害得百姓无家可归,当时没在意,如今被刘瑾一点破,只觉得那些议论都是王忠这类官员挑起来的。“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刘瑾躬身:“此风不可长。若人人皆可借弹劾奴婢之名,行谤君之实,皇上的威严何在?日后谁还会把皇上放在眼里?当严惩王忠,以儆效尤,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不敢再妄议圣上。”

武宗挥挥手,不耐烦道:“那就交给你处置!朕不想再听到这些聒噪!”

“奴婢遵旨。”刘瑾深深叩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

次日天未亮,锦衣卫便包围了王忠的府邸,将还在睡梦中的王忠从床上拖了下来,戴上手铐脚镣,直接投入诏狱。罪名:诽谤君上,妖言惑众。

诏狱之内,酷刑遍地。刘瑾特意吩咐,不用速死,要慢慢折磨。王忠被打得皮开肉绽,却始终不肯认罪,在狱中高喊“刘瑾奸贼,祸国殃民”,最终被打得昏死过去,关在最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不见天日。

此事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面,暂时压下了明面上的反对声音。但刘瑾知道,那些内阁大臣和御史们并未死心,只是暂时蛰伏而已。他必须让皇帝亲眼看到豹房的“好处”,让皇帝彻底沉迷于此,才能彻底堵住悠悠众口,巩固自己的权势。

他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主意——驯豹献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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