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潮声里的年轮(1/2)
春末的雨总带着股海腥味,淅淅沥沥下了半月,把义庄新砌的石墙淋得透湿。毛小方蹲在墙根下,用桐油抹着块刚雕好的木牌,牌上刻着“沈氏义庄”四个隶书,笔锋里藏着些说不清的温柔——这是他琢磨了三个月才定下的名字,沈念安说,念玫姐姐的“念”,平安的“安”,合在一起就是家。
念玫正坐在廊下翻晒那些从海底捞上来的戏服。水绿的褶子经海水泡了十年,竟还泛着柔光,她用软毛刷轻轻扫去上面的细沙,忽然发现衣襟内侧绣着朵极小的桂花,针脚密得像蛛网。“这是娘绣的。”沈念安凑过来,小手指点着桂花的花瓣,“爹说娘的绣活是跟着江南的绣娘学的,最擅长把心事藏在针脚里。”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阵马蹄声。老捕头牵着匹枣红马站在雨里,马背上驮着个盖着油布的木箱。“知府大人从京城捎来的,说是当年沈班主在京城唱戏时,寄存在镖局的东西。”他把木箱卸下来,油布一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戏本,最上面那本的封皮都磨白了,写着《忠义谱》三个烫金大字。
翻开戏本,里面夹着张泛黄的戏票,日期是乾隆三十七年三月十六——正是沈班主遇害的前三天。票根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晚场演完,带步摇归,与妻女共赴桂花宴。”字迹被水洇过,晕成片模糊的蓝,像谁没忍住的眼泪。
沈念安抱着戏本蹲在门槛上,手指一遍遍摸着那行字,突然抬头对念玫说:“姐姐,爹是想带我们去看桂花宴的。”雨珠落在他的睫毛上,亮晶晶的,“就像现在义庄的桂花一样,香香的,暖暖的。”
雨停时,小海从码头扛回来个大铁锚。说是今早潮退时发现的,锚链上缠着块碎布,上面绣着的“沈”字还能看清——正是当年运银船的船锚。狗剩用锤子敲掉锚上的锈,露出里面藏着的个暗格,暗格里塞着卷羊皮纸,展开一看,竟是张海图,图上用朱砂圈着个小岛,旁边写着“藏锋屿”。
“老辈人说那岛是海盗窝。”老捕头眯着眼看图,“当年县太爷贪了官银,怕朝廷追查,偷偷运了一半藏在那岛上,派了个心腹看守。”他突然一拍大腿,“难怪这些年总有人在夜里划船往岛上去,原来是在打那批银的主意!”
毛小方把海图折好塞进怀里,摸了摸沈念安的头:“别怕,有师父在。”沈念安却摇摇头,指着海图上的小岛:“爹的戏本里夹着张纸条,说藏锋屿上有种花,开的时候像血一样红,能治百病。”他拽着念玫的袖子,“姐姐胳膊上的疤,说不定能治好呢。”
念玫的疤痕这些天总在夜里发烫,像有团小火苗在皮肤下游走。她摸了摸那道浅粉色的印子,忽然想起铜镜里那个红衣女子眼角的疤——原来有些印记,从来都不是惩罚,是血脉里扯不断的线。
三日后,小海和狗剩修好了艘旧渔船。毛小方带着念玫、沈念安,还有老捕头一起往藏锋屿去。船行至半途,沈念安突然指着远处的海面:“有鸟!”一群白鸟正追着船飞,翅膀掠过浪花,带出串银亮的水珠,像极了当年琴师琵琶上的音符。
藏锋屿比想象中更荒凉,岛上长满了齐腰的野草,草叶间开着些暗红色的花,花瓣边缘卷着,像只只收拢的手。沈念安刚摘了朵,花瓣突然渗出些汁液,滴在他的手背上,竟烫出个小小的桂花印。“是爹在叫我。”他举着手给念玫看,笑得一脸灿烂。
岛中心有个山洞,洞口被藤蔓掩着。毛小方用刀劈开藤蔓,里面黑得像泼了墨,只有石壁上嵌着些发光的矿石,照出堆堆木箱——正是当年被藏起来的官银。而山洞最深处,坐着个枯瘦的老头,怀里抱着把锈刀,早已没了气息,他脚边的石壁上刻着行字:“护银十年,终见沈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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