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潮声里的年轮(2/2)

“是当年县太爷的心腹。”老捕头认出了老头的服饰,“看来他后来是良心发现,守着这些银没再动过。”他蹲下身,从老头怀里摸出个油布包,里面是本账册,记着县太爷贪墨官银的明细,还有当年参与分赃的官员姓名,每笔都盖着鲜红的指印。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枪声——是那些打银锭主意的海盗追来了。毛小方让小海带着念玫和沈念安从后山的密道走,自己和狗剩、老捕头守在洞口。海盗的子弹打在石壁上,溅起的碎石里,那些发光的矿石突然炸出片蓝光,照得洞里如同白昼。

蓝光中,念玫看见石壁上浮现出无数人影,都是当年沈氏戏班的伶人。他们穿着完整的戏服,有的在拉胡琴,有的在甩水袖,陈三叔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对着她作了个揖,像是在说“放心去吧”。

沈念安突然抓起把碎石往海盗扔去,那些发光的矿石落在海盗身上,竟燃起青蓝色的火,烧得他们嗷嗷直叫。“是爹和叔叔伯伯们在帮我们!”他指着那些人影,眼睛亮得惊人。

等他们从密道绕到海边,发现渔船早已被海盗凿穿。念玫抱着沈念安坐在礁石上,看着洞里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突然想起红衣女子在镜中说的话:“银在镜底,怨在笛中,破镜重圆,方得安宁。”原来安宁从不是遗忘,是记得那些爱,也放下那些恨。

老捕头带着账册和剩下的官银先回了府城,据说后来凭这本账册,扳倒了好几个当年分赃的官员。毛小方他们在岛上住了三日,等海盗被官府剿灭才坐船回来。沈念安摘了满满一篮暗红色的花,说要给义庄的坟前都种上。

回到义庄时,桂树又抽出了新枝,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谁悄悄留下的眼泪。念玫把那些花种在守棺人、货郎和沈家衣冠冢的周围,没过多久,就开出了片红海,风吹过,花瓣落在坟头,像层温暖的棉被。

毛小方把从藏锋屿带回来的发光矿石嵌在义庄的窗棂上,夜里不点灯也能看清东西。沈念安还是天天抱着那把缺弦的琵琶,只是如今弹出来的调子,越来越像模像样。念玫偶尔会穿上那件水绿的戏服,在新搭的戏台上唱几段《洛神赋》,台下的海鸟听得入迷,有时会落下几根羽毛,像给她的喝彩。

入秋时,桂花又开了。毛小方酿的桂花酒刚好开封,他给每个人都斟了一杯,连沈念安也沾了点。酒液入喉,带着点甜,又有点涩,像极了他们这些年走过的路。

沈念安举着酒杯,对着大海的方向说:“爹,娘,你们看,我们有家了。”海风卷着桂花落在他的酒杯里,像谁轻轻应了声。

念玫摸了摸胳膊上几乎看不见的疤痕,突然觉得,那些藏在时光深处的执念,那些没说出口的想念,就像这义庄的年轮,一圈圈刻在桂树的枝干上,刻在每个人的心里,终会在某个寻常的日子里,开出温暖的花。远处的海浪声依旧,混着沈念安不成调的琵琶语,像首永远唱不完的歌谣,温柔地裹着这座海边的小义庄,裹着所有关于爱与救赎的故事,慢慢走向岁月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