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红衣染霜(1/2)

月色刚爬过窗棂,梁上的小红突然捂住心口,红衣瞬间泛起灰败的死气。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正化作缕缕青烟,飘向窗外——史府抄家的火光映在云层上,烧出片诡异的猩红,而火光里,竟混着无数扭曲的黑影,正顺着烟味往道堂钻。

“不好!”毛小方猛地拍桌,药碗里的药汁溅出,在桌面上凝成个“煞”字,“史府的血煞没散!巫师临死前把魂附在了抄家的火把上,要借官差的阳气养煞!”

肥宝攥紧手里的猪毛坠子,坠子突然发烫,烫得他手心起了燎泡:“小红!你怎么了?”

小红的身影越来越淡,声音像被水泡过般含糊:“他……他在烧史家人的骨头……用骨灰养‘噬魂烟’……我娘……我娘还在茅草屋……”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茅草屋方向的惨叫,不是人声,是鬼哭——小红瞎眼的娘,那点微弱的生魂,竟被噬魂烟勾得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达初!带阿秀去护着小红娘!”毛小方抓起桃木剑,剑穗上的铜钱疯狂震颤,“小海,拿墨斗线封死门窗!肥宝,跟我去史府!”

史府的火光已窜上屋顶,官差们举着火把来回跑动,火把的焰心处都藏着个小小的黑影,像巫师的脸在狞笑。更骇人的是府内的空地,史家人的尸骨被堆成小山,正被火烤得“噼啪”作响,骨缝里渗出的黑油滴在地上,汇成条条小溪,溪水里浮着无数只小手,抓挠着往火里爬。

“是史府历代的冤魂!”肥宝的杀猪刀劈向火堆,刀身刚碰到火焰,就被烫得冒出白烟,“他们被巫师的血咒锁了百年,现在要借这把火……拖活人垫背!”

个举着火把的官差突然惨叫,火把上的黑影钻进他的喉咙,他的眼睛瞬间翻白,抓起旁边的长矛就往同伴身上捅,嘴里嘶吼着:“都去死!史家人的债,该还了!”

毛小方甩出黄符贴向那官差,符纸却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炸开,黑血溅了肥宝一脸——那黑影已钻进官差的心脏,把他变成了“活煞”。

“用阳气破!”毛小方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桃木剑上,金光顺着剑刃扫过,活煞身上的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肥宝,把你的血抹在刀上!你刚从猪煞里夺回魂气,阳气最纯!”

肥宝毫不犹豫地划破手心,血顺着刀身流下,刀刃突然燃起橙红色的火焰,这火焰不烧人,专烧黑影。他挥刀砍向活煞,火焰钻进官差喉咙,黑影被逼得化作青烟窜出,却被毛小方的剑穗缠住,瞬间烧成灰烬。

可更多的火把亮起,更多的官差变成活煞,史府的火光里,渐渐浮出个巨大的黑影,头是巫师的模样,身子却是无数只手组成的,每只手里都攥着根沾血的骨头。

“噬魂烟快成了!”黑影发出狂笑,“等吸够了史家和官差的魂,就轮到甘田镇的人……尤其是那个女鬼和肥猪仔!”

茅草屋这边,达初的狐火已快熄灭。小红娘的床前围着圈黑雾,雾里伸出无数根细如发丝的黑线,正往老太太的七窍里钻。阿秀用镜心碎片挡在老太太身前,碎片上的金光越来越暗,她的手背上已被黑线缠出了血痕。

“小红娘!别怕!”达初咬碎舌尖,将血喷在狐火上,火焰突然暴涨,逼退黑雾半尺,“小红马上就来……”

话没说完,黑雾里突然浮出张老太太的脸,七窍流着黑血,对着达初诡异地笑:“我等不到她了……不如……你替她陪我吧?”

这张脸猛地扑向达初,竟是黑影分出的一缕煞魂,附在了老太太的魂体上!

就在这时,道堂的方向传来声凄厉的尖啸——小红来了。她的红衣已变成黑紫色,头发疯长,缠住黑雾里的煞魂,硬生生将它从老太太魂体里拽了出来。“不准碰我娘!”她嘶吼着,将煞魂往嘴里塞,嚼得“咯吱”作响,“我就算魂飞魄散,也不会让你伤她!”

煞魂在她嘴里发出惨叫,小红的身影却越来越透明,眼看就要和煞魂同归于尽。突然,道堂的方向飞来道金光,是毛小方留的护心符,符纸贴在小红身上,竟让她的红衣恢复了丝血色。

“小红!”肥宝的声音从史府传来,带着哭腔,“撑住!我这就带毛道长回去!”

史府的黑影看着小红的方向,突然狂笑:“晚了!噬魂烟已经钻进甘田镇的水井,今晚过后,全镇人都会变成我的傀儡……”

它的话没说完,史府的尸骨堆突然炸开,里面滚出个小小的木盒,盒里装着块玉佩——是史老太爷年轻时给相好的定情物,上面刻着个“婉”字。玉佩接触到黑影,竟发出刺目的金光,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无数只手瞬间崩碎。

“是史老太爷的善念!”毛小方恍然大悟,“他当年虽贪财,却真心爱过个叫婉的姑娘,这玉佩里藏着他最后一点阳气!”

肥宝抓起玉佩,像扔杀猪刀似的甩向黑影的头。玉佩钻进黑影眉心,金光炸开,黑影瞬间崩溃,化作无数火星散落在史府的火光里。官差们身上的黑影纷纷消散,有的清醒过来,有的已断了气,史府的火光渐渐变成正常的橙红色,不再渗人。

茅草屋的黑雾也跟着散去,小红娘的魂体安稳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小红跪在床边,红衣彻底变回红色,却透明得像层纱。她摸着老太太的脸,轻声说:“娘,没事了……”

肥宝和毛小方赶到时,正看见小红的身影化作点点金光,钻进老太太的魂体里。老太太的眼皮动了动,竟缓缓睁开眼,虽然还是瞎的,却准确地摸到了肥宝的手:“是……是肥宝吧?小红说……你是个好孩子……”

小红终究是没了,她把最后的魂气渡给了娘,让老太太多留了口气。

三天后,小红娘在睡梦中安详离世,脸上带着笑,手里攥着半块小红织的红布。肥宝把她和小红的衣冠葬在一起,墓碑上没刻字,只插了朵小红最喜欢的野菊花。

史府的废墟上,那枚刻着“婉”字的玉佩被风吹到墙角,上面的金光渐渐淡去,只留下道浅浅的痕,像滴没干的泪。

道堂的梁上,再也没有红衣的影子。只是每逢月圆,肥宝总觉得梁上有人在笑,像极了那晚小红的模样。他会把刚蒸好的糖糕放在桌上,第二天早上,糕上总会少一块,留下个小小的牙印,像极了小猪的齿痕。

毛小方说,那是小红舍不得走,借月光回来看看。

肥宝没说话,只是把猪毛坠子系得更紧了。他知道,有些离别不是结束,就像史府的火光虽灭,玉佩上的暖意还在;小红虽走,她留在糖糕上的牙印,和留在他心里的红衣影子,永远都不会散。

糖糕上的牙印连续出现了七天。

肥宝每天都多蒸一块,摆在梁下的方桌上,上面撒点小红生前爱吃的芝麻。第二天清晨去看,芝麻准会少一半,牙印边缘沾着些微不可见的白气,像极了小红飘过时留下的痕迹。

“你说小红是不是真没走?”肥宝捧着剩下的半块糖糕,凑到达初跟前,“你看这牙印,大小都跟她以前偷偷啃我粥碗时一模一样。”

达初正用狐火烤着伤口——上次在茅草屋被煞魂所伤,伤口总流脓水,带着股尸臭味。他瞥了眼糖糕上的牙印,突然皱眉:“这不是小红的牙印。”

狐火猛地蹿高,映得牙印边缘泛出层青黑。肥宝凑近一看,牙印深处竟嵌着根细如发丝的黑毛,不是人发,倒像是……兽毛。

“是猪煞的残魂!”毛小方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他手里捏着张黄符,符上的朱砂正顺着褶皱往下淌,像在流血,“巫师的血咒没彻底散,它附在小红的残念上,借着糖糕的阳气在养魂!”

话音未落,梁上突然落下团白气,白气里浮出个模糊的红衣影子,对着肥宝咧嘴笑,嘴角却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利的獠牙——那影子的脸,一半是小红,一半是头猪!

“小红?”肥宝愣住了,手里的糖糕“啪嗒”掉在地上。

影子突然俯冲下来,尖利的爪子抓向他的咽喉,爪风里带着股泔水味。达初的狐火及时燃成火墙,影子撞在火上发出“滋滋”的响,露出底下的黑气——黑气里裹着无数小猪的哀嚎,正是当初被炼化的猪煞残魂。

“它在吞噬小红的残念!”阿秀的镜心碎片突然炸开,碎片扎进影子的后背,影子发出凄厉的尖叫,一半的猪脸开始溃烂,“肥宝,用你的血!它怕你的本命血!”

肥宝摸出杀猪刀,刚要划手心,影子突然转向方桌,抓起那块新蒸的糖糕就往嘴里塞。糖糕接触到它的嘴,瞬间冒出黑烟,影子却像没知觉似的,疯狂吞咽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在喝血。

“它在补阳气!”毛小方甩出桃木剑,剑刃刺穿影子的胸膛,黑气顺着剑刃往他手臂爬,“这畜生把小红的残念当皮囊,想借你的念想重生成‘人猪煞’!”

影子的猪脸突然膨胀,撑开红衣,露出底下的獠牙,竟对着肥宝露出个诡异的笑:“肥宝哥……我好饿啊……再给我块糖糕……”

这声音和小红生前一模一样,肥宝的手猛地顿住,杀猪刀差点掉在地上。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影子突然甩出条猪尾巴似的黑气,缠住他的脚踝,往梁上拖。

“别信它!”达初扑过去拽住肥宝,狐火顺着黑气往上烧,“这是它用小红的声音勾你的魂!”

黑气被烧得噼啪作响,影子的猪脸却笑得更凶:“你不救我……我就永远成不了人了……就像你当初成不了猪一样……”

肥宝的脑袋“嗡”地一响,那些变成小猪的记忆突然涌上来——被圈养的屈辱,被屠宰的恐惧,还有……小红飘在猪圈外,偷偷往里面扔糖糕的温柔。

“我信你!”肥宝突然挣开达初的手,任由黑气把自己往梁上拖,“但你要是敢伤小红的念想,我就是变成猪煞,也绝不会放过你!”

影子的爪子停在他咽喉前,猪脸的眼睛里闪过丝犹豫。就在这时,地上的糖糕突然燃起金光,是小红残念里的善念在反抗!金光顺着影子的爪子往上爬,烧得它嗷嗷直叫,一半的红衣彻底消散,露出底下蠕动的黑气。

“就是现在!”毛小方的桃木剑再次刺出,这次带着肥宝刚才掉在地上的血——糖糕沾了他的血,也成了破煞的法器,“肥宝,念清心咒!”

肥宝闭上眼,跟着毛小方念咒。咒声刚起,影子里突然飞出无数光点,是小红的残念在挣脱。光点聚成个小小的红衣身影,对着肥宝鞠了一躬,然后化作道金光,钻进他胸口的猪毛坠子里。

影子失去皮囊,瞬间现出身形——是头半人半猪的怪物,獠牙上还挂着糖糕碎屑。它发出绝望的嘶吼,猛地撞向房梁,想同归于尽。

“孽障!”毛小方的剑穗缠住怪物的脖子,金光勒得它骨头作响,“你借善念养煞,天理难容!”

怪物最终在金光中化为黑灰,只留下颗带血的獠牙,落在那块掉在地上的糖糕上,将糕体戳出个深洞,洞里渗出暗红的汁液,像在流血。

肥宝捡起那颗獠牙,又捡起沾着血的糖糕,突然蹲在地上哭了。他知道,小红这次是真的走了,连最后一点残念,都化作了保护他的力量。

达初拍了拍他的背,伤口的脓水已经止住,结了层发黑的痂。阿秀把镜心碎片递给他,碎片里映出个模糊的画面——小红飘在方桌前,正小心翼翼地往糖糕上撒芝麻,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她没骗你,”阿秀轻声说,“她真的回来过。”

毛小方望着梁上的灰尘,那里还残留着点白气,像小红最后留下的叹息。他转身往祭坛走,要画张镇魂符,给小红的残念安个安稳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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