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雾锁甘田(1/2)
老井的石井栏爬满了青苔,井绳在风中摇摇晃晃,绳头垂在水面上,荡开一圈圈墨色的涟漪。达初抱着昏迷的阿秀蹲在井边,狐火缩成一小团护着她的手腕,火光照亮她掌心那道阵图血痕——已从鲜红变成暗紫,像是被怨气蚀透了。
“师父!阿秀的手……”达初的声音发颤,指尖刚碰到阿秀的掌心,就被烫得缩回手,“这怨气在往她骨头里钻!”
毛小方的后背还在渗黑血,每走一步都牵扯着针孔的疼,却依旧挺直了腰。他盯着井里的水面,那圈墨色涟漪里,竟浮着无数张柳红绣的脸,个个张着嘴嘶吼,舌尖上缠着红线,红线的另一端,系着井底的什么东西。
“镇魂石被缠住了。”他从怀里摸出张黄符,指尖燃起金光,符纸贴在井栏上“滋滋”作响,“柳红绣把主怨种在了井底,用无数枉死魂的头发缠着镇魂石,这雾就是从井里冒出来的。”
小海的焦黑胳膊突然剧痛,他低头一看,皮肤下竟浮出根红线,正往心口钻。他想起神龛里那些绣着“海”字的布偶,突然明白:“她的主偶不是我,是这口井!我们都是她用来喂主怨的养料!”
话音未落,井里的水面“咕嘟”冒泡,钻出个巨大的布偶——足有井口那么大,用无数块碎布缝成,每块布上都绣着张人脸,有村民的,有柳红绣丈夫的,甚至还有……阿秀和小海的!布偶的眼睛是两颗巨大的黑纽扣,纽扣里嵌着的,竟是两截断指,指甲缝里还沾着红绣线。
“找到你了……”布偶张开嘴,声音是无数人的惨叫混合而成,“最后一块布,就用毛小方的皮来缝吧……”
它猛地甩出红线,缠住毛小方的脚踝,往井里拖。毛小方的斩妖剑劈向红线,剑刃却被线绳上的倒刺勾住,那些倒刺里渗出的黑血,竟顺着剑刃往他手腕爬。
“师父!”小海扑过去拽住毛小方的道袍,焦黑的胳膊撞上红线,立刻传来皮肉烧焦的臭味,“达初!用火!”
达初的狐火化作火龙,缠向红线,火焰却被布偶喷出的黑雾压得越来越小。布偶的脸突然转向昏迷的阿秀,其中一块绣着阿秀脸的碎布开始渗血:“这姑娘的血好香啊……用来缝眼睛最合适了……”
红线突然转向阿秀,达初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挡在她身前,红线刺穿他的肩膀,带出一串血珠。达初疼得闷哼,却死死抱着阿秀不松手:“有……有本事冲我来!”
阿秀的睫毛突然颤动,睁开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她看着达初肩膀上的红线,又看了看井里的布偶,突然抓起地上的半截桃木剑,刺向自己的掌心——那道阵图血痕瞬间炸开,化作无数道血线,缠住布偶的红线。
“以血为引,以魂为锁!”阿秀的声音嘶哑,却带着股狠劲,“柳红绣,你的怨结在你丈夫,不在甘田镇!”
血线与红线相撞,发出“噼啪”的脆响。布偶身上绣着柳红绣丈夫的那块碎布突然冒烟,冒出的白烟里,浮现出个穿长衫的男人身影,正对着布偶磕头:“红绣,我错了……你放过他们吧……”
“骗子!”布偶发出凄厉的尖叫,开始疯狂撕扯自己身上的碎布,“都是骗子!”那些绣着村民脸的碎布被扯掉,露出里面裹着的头发和骨头,掉进井里,激起的水花溅在井栏上,立刻蚀出一个个小坑。
毛小方趁机挣脱红线,斩妖剑插进布偶的胸口。金光顺着剑刃注入,布偶身上的碎布一块块炸开,露出最里面的东西——不是棉花,是颗腐烂的心脏,上面插着根红绣针,针尾缠着柳红绣的头发。
“是她的本命怨!”毛小方的指尖捏住红绣针,“拔了这根针,她的怨就散了!”
布偶却突然收紧红线,将所有人往井里拉。小海的焦黑胳膊被红线勒得见骨,达初的肩膀血流不止,阿秀的血线也开始变淡——她的血快流干了。
“我来!”小海突然咬断自己手腕上的墨斗线,用带血的线绳缠住红绣针的针尾,“师父!拉!”
毛小方握紧剑柄,与小海同时发力。红绣针被一点点拔出,布偶发出的惨叫震得井口嗡嗡作响,黑雾里浮现出柳红绣的真容——不是青面獠牙,是个穿着红嫁衣的年轻姑娘,正坐在井边哭,手里拿着没绣完的帕子。
“他说过……会娶我的……”姑娘的哭声越来越低,身影渐渐透明,“我只是……想让他看看……我绣的帕子……”
红绣针彻底拔出的瞬间,布偶“轰”地炸开,化作无数飞灰。井里的水面恢复清澈,露出井底那块泛着金光的镇魂石,石上缠着的头发全部变成了白灰。
雾开始散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甘田镇的街道上,那些被柳红绣害死的村民影子,在阳光下渐渐消散,脸上竟带着解脱的笑。
达初瘫坐在地上,看着阿秀苍白的脸,突然哭了:“你傻不傻……拿自己的血去拼……”
阿秀虚弱地笑了笑,抬手想擦他的眼泪,却没力气:“你……你肩膀流血了……”
小海的焦黑胳膊还在疼,却咧着嘴笑:“师父,我说过……我们不会输的。”
毛小方望着渐渐放晴的天空,后背的针孔还在隐隐作痛,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绣针,针尾缠着的头发,在阳光下化作了轻烟。
有些怨,不是靠杀能解的。就像柳红绣,她要的从来不是报复,是一句迟来的道歉,是有人看见她没绣完的帕子,懂她藏在怨毒里的,那点可怜的念想。
而能烧穿浓雾的,从来不是最烈的火,是带着疼的暖意——是达初挡在阿秀身前的肩膀,是小海焦黑却不退缩的胳膊,是阿秀拿命画出的血阵,是哪怕浑身是伤,也不肯放开彼此的手。
雾散了,甘田镇的炊烟重新升起,带着淡淡的米香。只是没人注意,井栏的青苔里,还嵌着根细小的红绣线,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像个没说完的故事。
井栏青苔里的红绣线,在第七天的晨露里活了过来。
那根比发丝还细的线,沾着露水微微颤动,顺着石缝钻进土里,在地面织出朵指甲盖大的小红花。小海挑水路过时没留神,草鞋底碾过红花,线突然收紧,勒进他的脚底板,带出一串血珠。
“嘶——”他疼得龇牙咧嘴,弯腰去拔,线却像长了倒刺,越扯越深。血珠滴在地上,红花瞬间炸开,化作无数根细线,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在小腿肚上绣出个歪歪扭扭的“绣”字。
“又是这玩意儿!”小海摸出腰间的糯米,往腿上撒去。糯米遇线立刻冒烟,线却没断,反而借着烟味长得更快,眼看就要爬过膝盖。
道堂里,毛小方正在给达初包扎肩膀的伤口。达初的伤口本该愈合了,此刻却裂开道黑缝,缝里渗出的不是血,是粘稠的红绣线,像春蚕吐丝似的缠在绷带上。
“师父,这线在往骨头里钻!”达初疼得直冒汗,狐火在掌心烧得旺旺的,却只能燎断表面的线,“阿秀也这样,她手心的阵图痕里,全是这鬼东西!”
阿秀坐在窗边,正用剪刀挑手心的线。那些线混着她的血,在桌面上绣出半只鸳鸯,剪刀刚碰到线,线就突然竖起,像毒针似的刺向她的眼睛。
“小心!”毛小方挥剑斩断毒针,剑刃上沾着的线突然活过来,顺着剑身往上爬,在剑柄上绣出个“柳”字——是柳红绣的姓。
他心头猛地一沉:“是柳红绣的怨根没除干净!这红绣线是她的本命怨所化,缠上谁,就会慢慢吸干谁的精气,最后把人变成她的‘活布偶’!”
话音未落,镇东头传来哭嚎。卖豆腐的王婶倒在自家磨盘旁,浑身缠满红绣线,线在她皮肤上绣出密密麻麻的“贱”字,眼睛被线缝得死死的,嘴角却被线扯成上扬的弧度,像个诡异的笑面佛。
“她在报复所有说过她坏话的人!”小海扶着焦黑的胳膊冲进来,腿上的“绣”字已经变成了青黑色,“镇长说,昨晚有三个嚼舌根的婆娘,都被线缠成了粽子,现在还吊在戏台上!”
众人赶到戏台时,只见三个婆娘被吊在横梁上,红绣线像蜘蛛网似的裹着她们,线与线之间的空隙里,露出被绣得面目全非的脸——鼻子被绣成了歪的,嘴巴被绣成了三角形,眼睛的位置绣着两个叉,活脱脱三个被玩坏的布偶。
横梁上,不知何时挂着块红布,上面用金线绣着行字:“甘田镇,皆是负我人。”线的末端,垂着个小小的布偶,穿着毛小方的道袍,手里拿着把迷你斩妖剑,脸上却绣着柳红绣的脸。
“她要连我们都不放过!”达初的狐火往红布上燎,布却纹丝不动,金线反而顺着火焰往上爬,烧到他的手腕,立刻绣出个“火”字,“这线不怕火!”
阿秀突然指着布偶的眼睛:“看!是镇魂石的碎片!”布偶的眼眶里,嵌着两颗米粒大的碎石,泛着微弱的金光,“她把井底的镇魂石碎块嵌进布偶,用石头的灵气养线,所以线才这么邪门!”
毛小方的斩妖剑劈向红布,剑刃刚碰到金线,就被牢牢粘住。布偶突然睁开眼,用柳红绣的声音尖笑:“毛小方,你以为拔了红绣针就完事了?我藏在镇魂石里的怨根,早就顺着井水渗进了甘田镇的土里!现在整个镇子,都是我的布偶台!”
戏台的地面突然裂开,钻出无数根红绣线,像蛇一样缠向众人的脚踝。小海的焦黑胳膊被线缠住,立刻传来骨头被勒紧的脆响;达初的肩膀伤口迸裂,线钻进肉里,绣出个“痛”字;阿秀的手心阵图痕彻底变黑,线顺着她的血管往上爬,眼看就要到心脏。
“以血破怨!”毛小方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剑刃上。金光顺着剑刃炸开,金线瞬间被烧断,红布“哗啦”落地,露出后面的戏台柱子——柱上竟缠着具白骨,骨头上密密麻麻绣满了字,全是柳红绣的名字。
“是她的尸骨!”阿秀认出白骨手腕上的银镯子,是当年柳红绣的嫁妆,“她把自己的骨头埋在戏台底下,用尸骨养怨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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