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罡风卷骨(2/2)

“三师叔……”毛小方的眼眶红了。老者的魂魄对他笑了笑,指了指雷罡,然后化作光点消散。

雷罡见巨蛇被灭,突然状若疯狂:“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他猛地冲向剑冢,双手按在裂开的石板上,竟要引动地底的阴煞之气,将剑冢连同整个义庄都炸毁!

地面开始剧烈摇晃,剑冢周围的土地渗出暗红色的血,像是大地在哭泣。沈念安突然抱着琵琶冲到剑冢前,用断弦的琴身狠狠砸向雷罡的后背:“不准你毁我家!”

雷罡被砸得一个趔趄,回身一掌拍在沈念安胸口。孩子像片叶子似的飞出去,撞在桂树上,嘴角溢出鲜血,手里却还紧紧攥着那半块平安玉。

“安安!”念玫凄厉地哭喊,冲过去抱住沈念安。毛小方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斩妖剑的蓝光前所未有的盛,他飞身而起,剑刃带着千钧之力,直劈雷罡的天灵盖!

“天道不容!”

雷罡在蓝光里发出最后的惨叫,身体渐渐化作飞灰,只有枚沾血的玉佩从灰里掉出来——是当年师父给他们师兄弟每人一枚的护身符,雷罡的那枚,背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悔”字。

剑冢的震动渐渐平息,石板缓缓合上,斩妖剑归位的刹那,发出声悠长的剑鸣,像是在哀悼,又像是在慰藉。毛小方抱起昏迷的沈念安,孩子的呼吸微弱,胸口的淤青触目惊心。

“师父,安安他……”达初的声音发颤,手里的桃木剑都在抖。小海蹲在地上,一拳砸在青石板上,指骨渗出血来——他恨自己不够强,没能护住这孩子。

念玫用帕子轻轻擦去沈念安嘴角的血,眼泪掉在孩子脸上,他却突然哼唧了一声,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角。毛小方探了探孩子的脉搏,虽弱却稳,松了口气:“他怀里的平安玉挡了大半力道,只是震伤了内脏。”

老捕头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端来碗参汤:“快给孩子灌下去,这是当年知府大人赏的老山参,能吊住元气。”

沈念安喝了点参汤,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却依旧没醒。毛小方守在他床边,看着孩子紧蹙的眉头,想起雷罡灰里的那枚护身符。当年师父临终前,拉着他和雷罡的手说:“道法的真谛不是争强好胜,是守护。”雷罡当时狠狠甩开了师父的手,说师父偏袒,可那枚护身符,他却戴了这么多年。

“师父,雷罡师兄他……”达初欲言又止。毛小方望着窗外的桂树,桂花开得正盛,香气里带着点甜:“他只是……走错了路。”

三日后,沈念安终于醒了。他第一句话就是抓着念玫的手问:“姐姐,我的琵琶呢?”那把断弦的琵琶被雷罡的毒雾蚀得发黑,却被小海小心地收了起来,用桂花汁一遍遍擦拭,竟慢慢恢复了些光泽。

沈念安抱着琵琶坐在床上,手指拨着断弦,突然笑了:“爹说,只要心里有调子,断了弦也能弹。”他弹的还是那首《归雁》,调子虽微弱,却带着股韧劲,像寒冬里钻出的绿芽。

毛小方站在廊下,看着小海和达初在院里练拳,小海的斧头劈在木桩上,力道比从前更沉;达初的桃木剑画出的镇煞鼎,虚影比从前更凝实。老捕头坐在门槛上,眯着眼晒太阳,手里的拐杖轻轻敲着地面,像是在打拍子。

念玫端着药碗从屋里出来,见毛小方望着桂树出神,走过去轻声说:“安安说,等他好了,要把雷罡师兄的护身符埋在桂树下,说或许能让他下辈子走条正道。”

毛小方回头,看见念玫额角的泪痣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他想起雷罡最后那声惨叫里的不甘,想起三师叔消散前的笑容,突然明白,所谓正道,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杀戮,是哪怕面对深渊,也守住心里的那点光。

夜里,毛小方做了个梦。梦里师父站在桂花树下,手里拿着两枚护身符,笑着对他说:“小方,你守住了。”雷罡站在师父身后,低着头,手里攥着那枚刻着“悔”字的护身符,却没再甩开。

醒来时,桂花香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清晨的露水味。毛小方摸了摸胸口,那里的朱砂袋温温的,像师父当年的手。远处的海浪声依旧,混着沈念安断断续续的琵琶语,像首被岁月磨软的歌,唱着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也唱着此刻,桂树下的安稳与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