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寒音(1/2)

碧烟镇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整个小镇,将青石板路、飞檐翘角都蒙上一层朦胧的水汽。镇西的寒音阁早早卸下了门板,木门开启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静谧的晨间显得格外清晰。许星遥站在门前,将一块青底白字的招牌小心翼翼地挂在檐下。招牌上的“开业”二字用银粉勾勒,在晨光中泛着内敛的光泽,倒是颇有一番气度。

他后退两步,仔细端详着招牌的位置。晨风拂过,招牌右下角那个小小的雪花纹样在光影变幻间若隐若现,若不凑近细看,几乎难以察觉。这枚纹样刻得极浅,却异常精致,六瓣雪花的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可辨,仿佛随时会从木板上飘落。

店铺内,许星遥坐在一张矮凳上,面前摆着一架桐木古琴。他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时而拧动琴轸调整音准,时而用指腹轻抚琴弦感受张力。当周若渊的声音从后间传来时,他正试着弹出一个泛音,清越的琴声在狭小的店铺内回荡,余音袅袅,久久不散。

“星遥,这批月见草的种子要放在哪里?”周若渊抱着一只青瓷罐子站在门帘处,罐身上绘着几枝淡雅的兰草。晨光从门缝中漏进来,照在青瓷上,映出一层温润的光晕。他说话时微微侧身,露出身后药架上整齐排列的各式容器。

许星遥抬头,目光越过琴身望向药架。“左侧第三个檀木匣,宁心草种子的旁边。”他的手指又在琴弦上轻轻一拨,这次是一个低沉的散音,与方才的泛音形成奇妙的呼应。

周若渊点点头,转身时宽大的袖口微微晃动,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药草香气。

这是他们在碧烟镇落脚的第七日,按照李长老和莫师兄的安排,墨雪峰弟子化整为零,各自选择了不同的去向:林澈收拾行囊返回青阳城,说是要探听家族对这场变故的态度;瑶溪歌南下回巫医谷寻求祖婆婆的指点;而许星遥与周若渊则选择隐匿在东南地域,以散修身份在这碧烟镇开了这家杂货铺。

寒音阁的店面不大,却处处透着用心。推开雕花木门,迎面便是一张黑漆案几,上面摆着一尊小巧的青铜香炉,炉中宁神香缓缓燃烧,青烟袅袅上升,在晨光中勾勒出柔和的曲线。

左侧的灵植区用原木打造了层层叠叠的架子,每一层都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许星遥精心收集的各类灵种。有用青瓷小罐封存的月见草籽,竹筒盛放的宁心草,还有琉璃瓶中浸泡的几株水生灵植……旁边的矮柜上整齐陈列着他亲手制作的药散,牛皮纸包上用工整的小楷写着药名与功效。

右侧的乐器区则是周若渊的天地。一架古筝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古身打磨得光滑如镜,筝弦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旁边的架子上挂着几支竹笛,长短不一,最短的那支只有巴掌长。角落里还摆着几个陶埙,表面刻着古朴的纹样……

店铺最里侧靠墙的位置,一个不起眼的货架上摆放着些零碎物件:几叠基础符箓用红绳捆好,几块未经打磨的矿石躺在绒布上,还有几件他们二人用不着的战利品,一把造型古怪的匕首,几枚看不出用途的铜钱……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周乐师,许掌柜,早啊!”

清亮的招呼声伴着晨风一同涌入店内。锦绣坊的苏娘子挎着个竹编提篮站在门槛外,篮中几把带着晨露的灵蔬青翠欲滴。她今日穿了件杏色交领襦裙,衣襟处绣着几朵淡紫色的夕雾花,发间一支木簪斜斜插着,显得格外清爽利落。作为镇上小有名气的符绣师,她那双巧手能在轻薄的布料上绣出具有安神静气之效的符文。

“苏姐姐早。”周若渊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竹笛,三步并作两步迎到门前。他接过苏娘子递来的那把青葱,葱白处还沾着些许湿润的泥土,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灵葱长得真好,根须都透着灵气。”

苏娘子眼角笑出几道细纹,伸手拂去篮边的一片草叶:“自家后院种的,不值什么。前几日得了你们送的玉灵香,我这胸口总算不那么闷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两方折叠整齐的帕子,帕角绣着流云纹样,“这是我新绣的清心符帕,用的是南边传来的双面绣法,你们留着自用或是给客人试用都使得。”

许星遥也起身走了过来。他接过帕子时,指尖触到那云纹绣样,只觉纹路走势如行云流水,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是手工所为。“苏姐姐的符线越发精进了,这云纹转折处的气韵,倒真像是要飞出帕子似的。”

“就你嘴甜。”苏娘子笑得合不拢嘴,“我这点微末伎俩哪经得起这般夸。”她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对了,晌午我煮了灵米粥,用的是新收的灵米,待会给你们送些过来尝尝鲜。”

送走苏娘子后,店内重归宁静。许星遥回到那张黑漆琴桌前,继续学习调试古琴,他试着拨动宫弦,清越的泛音如泉水叮咚;转而轻抚羽弦,低沉的余韵又似深谷回响。琴声在狭小的店铺内流转,时而明快如莺啼,时而幽咽似泉咽,与门外渐起的市井喧闹声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奇妙的和谐。

许星遥的手指在琴弦上微微一顿,余音在空气中轻轻震颤。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半开的窗户,望向远处朦胧的山影。“周师兄,”他的声音比平时轻了几分,“你说林师兄和瑶师姐现在到哪儿了?”

周若渊正在整理货架上的灵植种子,闻言停下动作,“按脚程算,”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林师弟若是走官道,这会儿应该已经过了白苍山。若是抄近路,说不定都快到青阳地界了。”

“至于瑶师姐,”他继续道,“她向来脚程快,这会儿怕是快到南疆边界了。虽说巫医谷在南疆深处,沿途瘴气弥漫,不过以她的本事,那些毒虫瘴气反倒不算什么。”

许星遥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琴弦上轻轻摩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们都有自保之力。”周若渊又张口道,语气温和却坚定。

正午的日头正好,店铺门前的风铃突然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铁杖缓步而入,杖头与地面相触,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身着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衣,腰间系着一条磨得发亮的皮质束带,布满皱纹的脸上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老者站在门口略作停顿,目光在货架间缓缓游移。许星遥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账册,从琴案前起身相迎。“老丈需要些什么?”他温声问道,顺手将案几上略显凌乱的药散归置整齐。

老者眯起眼睛,铁杖在地上轻轻一顿:“听说你们这儿有宁心草?”他的声音沙哑却有力,“我家老婆子近来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到天明。”

许星遥闻言点点头,转身走向货架取下一个青瓷小瓶,瓶身釉色温润,上面绘着几株简笔勾勒的草药图案。“这是用宁心草配制的安神散,”他将瓷瓶递给老者,“睡前取一小撮,用温水冲服即可。”

老者接过瓷瓶,布满老茧的手指摩挲着瓶身上凸起的纹路。他拔开软木塞子,凑近轻轻一嗅,眉头渐渐舒展:“嗯,是上好的宁心草。”他满意地点点头,将瓷瓶小心地揣进怀里,又从怀中摸出几块灵石放在柜台上,“再来点月见草种子,我家后院空着块地,想种些药草。”

许星遥取出一个油纸包,“月见草喜光,种的时候记得选个向阳的位置,土要松软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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