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林晚的过往（2/2）
‘张老爷？是邻镇那个六十多岁，满脸褶子，看人眼神像癞蛤蟆一样黏糊糊的老头子？’
‘他们要卖了我？卖我去给那个老头子做小妾？’
‘恐惧像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
‘我连滚带爬地跑回我和弟弟共用的小杂物间，缩在冰冷的墙角，浑身发抖。’
‘我不要！我死也不要！’
‘那天晚上，我趁着他们都睡着了，偷偷撬开了后院的破木门，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拼命地跑，离开清水镇，离开那个让我窒息的家。’
‘夜那么黑，路那么长，我又冷又饿，脚上磨出了血泡，可我都不敢停。’
‘可是……他们还是发现我跑了。’
‘天快亮的时候，在我快要跑出镇子范围的一片野地里，我听到了爹和几个帮工追来的叫骂声。’
‘我被他们堵在了一条干涸的河沟边。’
‘爹手里拿着赶车的鞭子，眼睛通红，像要吃了我：“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竟敢跑！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把你捆了送到张老爷床上去！”’
‘那几个帮工也狞笑着围上来。’
‘我绝望地缩成一团，看着他们越来越近的影子，觉得天都塌了。’
‘我完了，我这辈子真的完了。’
‘我甚至想，就这么死了算了，也比被卖给那个恶心的老头子强……’
林晚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段冰冷绝望的记忆从胸腔里驱散。
她再抬头看向沈嫣时，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悲伤，反而亮起了奇异的光彩，那是一种混合着感激、崇拜和无比依赖的光芒，比烛火还要明亮。
“就在我觉得这辈子完了，绝望得恨不得立刻死掉的时候。”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轻快而充满憧憬，仿佛在讲述一个最美妙的童话，“师姐你……哦不对，是师兄！那时候还是师兄你呢！”
“就像……就像话本里写的，那些脚踏祥云、身披金甲的神仙一样，突然就出现了！没有一点征兆！”
她的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眼神亮晶晶的，完全沉浸在了那一刻的回忆中。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
‘天边刚刚泛起一点鱼肚白，灰蒙蒙的。’
‘师兄你就那么突然地，站在了我面前，挡住了我爹和那些凶神恶煞的人。’
‘你穿着青玄宗最简单的弟子服，蓝色的，料子看起来很好，纤尘不染。’
‘你的身姿挺拔，像山崖上的青松。’
‘那时候你脸上还没什么表情，有点冷冰冰的，可是在我眼里，你整个人都在发光！老帅了！真的！’
‘我爹他们被你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那时候你脸上还没什么表情，有点冷冰冰的，可是在我眼里，你整个人都在发光！老帅了！真的！’
‘然后，我就感觉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像山一样压在他们身上，我爹手里的鞭子“啪嗒”掉在了地上，那几个帮工更是脸色煞白，腿肚子直打颤，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我以为的天塌地陷。’
‘然后，你转过身，蹲了下来，视线和我齐平。’
‘你的眼睛真好看，像黑色的宝石，里面没有嫌弃，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很平静的、探寻的神色。’
‘你看着我，声音清冷冷的，却像春风一样吹进了我冻僵的心里，你问我：‘小姑娘，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我当时都傻掉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看着你近在咫尺的、好看得不像真人的脸。’
‘跟你走？去哪里？我不知道。’
‘但我只知道一点，眼前这个人，救了我，而且……他看起来好好看，好厉害，跟他走，一定比留在这里好一千倍，一万倍！’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力地、拼命地点头，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哽咽着说：‘愿意！我愿意！’’
‘你好像……微微弯了一下嘴角？也许是我的错觉，那时候光线还暗。’
‘你站起身，对我爹他们说了一句：‘这人，我带走了。’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然后，你拉起我的手。’
‘你的手很温暖，干燥，一下子就把我从冰冷的地上拉了起来。’
‘你召出了一柄闪着微光的剑，带着我站了上去。’
‘那是我第一次飞起来！’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地面上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小，我吓得紧紧闭上眼睛，死死抓住你的衣角，一动不敢动。’
‘可是，心里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开心？’
‘我要离开那里了，真的要离开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了！’
林晚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她紧紧抱着沈嫣的胳膊，仿佛又变成了那个紧紧抓住师兄衣角的小女孩。
“然后师兄你就真的带我走了，带我回了灵枢峰。”林晚的声音变得无比柔软，充满了怀念。
“师尊她老人家……嗯，当时看了我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就说了一句‘既然带回来了，你就自己看着办吧’，然后就……就去睡觉了。”
林晚吐了吐舌头，对苏清寒的慵懒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觉得亲切。
“然后，就是师兄你照顾我。”林晚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和依赖，她又切换回了第一人称的叙述，细节更加丰富：
‘师兄你一个男子，哪里会照顾小女孩呀？一开始真的笨手笨脚的。’
‘我那时候连修士穿的、这种系带子的衣裙都不会穿，是你红着脸，跑去坊市，照着别的女修的样子，给我买了好多漂亮的、料子软软的女孩子衣裙，还有可爱的蝴蝶发簪、珠花。’
‘你第一次给我梳头，手重得扯掉了我好几根头发，疼得我眼泪汪汪，你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表情懊恼得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最后只好跑去请教慕容师姐，偷偷学了最简单的发髻怎么扎。’
‘我饿了，你就给我找吃的。’
‘一开始都是些没什么味道的辟谷丹和干粮，后来你发现我偷偷看别人吃灵果咽口水，就记下了。’
‘之后你每次出去，回来都会给我带各种甜甜的灵果、香喷喷的点心。’
‘你还笨拙地学着给我熬灵米粥，虽然第一次差点把锅底烧穿，粥也糊了，但你还是硬着头皮端给我，看着我吃下去，紧张地问好不好吃。’
‘你还教我认字，教我修炼最基础的引气法诀。’
‘我从小没念过书，字认得歪歪扭扭，法诀也总是记不住，运行灵力更是磕磕绊绊。’
‘我急得直哭，觉得自己太笨了，给你丢人了。’
‘你虽然有时候会板着脸，说我‘小笨蛋’，‘不用心’，但你真的从来没有不耐烦过。’
‘你会握着我的小手，一遍又一遍地引导灵力在我体内运转，会在我好不容易成功引气入体时，眼里露出浅浅的笑意，摸摸我的头，说‘还不错’。’
‘晚上，灵枢峰那么大，那么安静，我害怕，不敢一个人睡。’
‘你就抱来被褥，在我房间外面的石阶上打坐。’
‘你说，‘我在外面，不用怕。’’
‘那句话，比任何安神香都有用。我知道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师兄……’ 林晚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沈嫣，但脸上却在笑。
‘师姐，你知道吗？在那之前，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没有人给我买过新衣服，没有人关心我饿不饿，怕不怕，更没有人会因为我学不会东西而一遍遍耐心教我，没有人会在我害怕的时候，守在外面……’
‘在遇到你之前，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像阴沟里的石头，又冷又硬，脏兮兮的，看不到一点光亮。’
‘是你把我从那个泥潭里拉了出来，洗干净，给了我名字‘林晚’，你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晚，给了我一个温暖得像梦一样的家，给了我……全新的人生。’
林晚用力地握着沈嫣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信任和依赖都传递过去，她的声音坚定而清晰：
“所以，师姐，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是瞒着我，还是利用我，我都相信你！”
“因为我知道，师姐所做的一切，肯定都是为了我好，为了保护我！”
“就像当年你把我从那个绝望的深渊里救出来一样！”
“在我心里，师姐就是我的亲姐姐，是比爹娘还要亲的人！”
“我这条命都是师姐给的，还有什么不能相信师姐的呢？”
她看着沈嫣眼中积聚的水光，反过来用小手轻轻擦去沈嫣眼角渗出的泪珠，像个大人一样安慰道：
“师姐，你不要再自责了，好不好？我真的没事的！”
“能看到师姐布下那么厉害的阵法，把坏蛋都抓住，我其实……还有点小骄傲呢！”
“我的师姐，是全天下最厉害、最好的师姐！”
听着林晚这番发自肺腑、毫无保留的倾诉和安慰，感受着她笨拙却无比温柔的擦拭动作，沈嫣只觉得胸口被一种滚烫的、名为“亲情”与“责任”的情绪填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她再也忍不住，伸出双臂，将这个全心全意信赖着自己、温暖得像个小太阳般的师妹，轻轻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傻丫头……”沈嫣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她将下巴轻轻抵在林晚柔软的发顶。
感受着怀中真实而温暖的存在，手臂收得更紧，“是师姐不好，以后……师姐一定会更小心，更好地保护你，再也不让你经历这样的惊吓了。师姐保证。”
林晚也用力地回抱住沈嫣，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闷闷地、带着哭腔却满是欢喜和依赖地说：
“嗯！我相信师姐！师姐最好了！永远都是最好的！”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也彻底沉入了莲池之下，夜幕悄然降临，清荷苑内温暖的灯火却愈发显得明亮。
少女带着哭音却充满信赖和欢喜的话语，如同最有效的净化术，驱散了所有阴谋、算计与危险带来的冰冷和寒意，只剩下这世间最简单、最纯粹、也最珍贵的温情与相互扶持。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慕容芷轻柔的呼唤：
“嫣儿，晚晚，晚膳准备好了，出来用些吧？”
沈嫣轻轻松开林晚，替她仔细擦去眼角的泪花，理顺有些凌乱的发丝，自己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
林晚立刻恢复了活力，仿佛刚才那段沉重的回忆和真挚的倾诉从未发生，她拉着沈嫣的手就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嚷嚷：
“来啦来啦！慕容师姐，我快饿扁啦！今天我要多吃两碗灵米饭！把今天受的惊吓都补回来！”
看着她重新变得雀跃的背影，听着她充满活力的声音，沈嫣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个无比柔和、带着宠溺与坚定决心的弧度。
是啊，有些风雨，或许无法避免。
人心鬼蜮，前路艰险。
但只要身边还有这样全然信赖的温暖，还有需要她拼尽一切去守护的人，那么，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迷雾，有多少明枪暗箭，她都有无穷的勇气和力量，一步步走下去，为她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
因为，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的剑，她的丹，她的阵，她的智，都是为了守护身后这份不容玷污的温暖与信赖。
这份重于生命的羁绊，将是她未来道路上，最坚实的力量源泉，也是最不容触碰的逆鳞。
【八千字，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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