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林晚的过往（1/2）

瑶池仙会因王崇山一事掀起的滔天波澜，随着王烈阳家主雷厉风行的肃清与那位神秘存在的无声抹杀，终于在明面上暂时平息下去。

然而，那暗流涌动的危机感，以及作为事件核心的沉重，依旧萦绕在清荷苑上空，更沉甸甸地压在沈嫣的心头。

尤其是面对林晚时，那份因刻意隐瞒、利用而滋生的愧疚与后怕，如同无数细密冰冷的针，无声地刺穿着她的心房，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从庄严肃穆的执法殿回到清荷苑时，已是暮色四合。

天边最后一抹绚烂的晚霞，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将无垠的莲池渲染成一片温暖而悲壮的橘红与瑰紫，与白日里千芳园那电光火石间的生死危机、人心鬼蜮形成了近乎残酷的对比。

慕容芷心思细腻，察觉沈嫣心绪不宁，体贴地借口去准备宁神静气的灵茶与精致点心，将空间留了出来。

红璃也难得没有闹腾，化作小狐狸形态，安静地蜷在窗台柔软的垫子上。

火红的尾巴盖住鼻尖，一双狐眼却半眯着，警惕而关切地留意着房间内的动静。

沈嫣独自站在林晚的房门前，廊下的宫灯已然点亮，晕开一圈暖黄的光晕，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她抬起手，指尖在冰凉的门扉上停顿了许久，那一声轻叩，仿佛耗去了她不小的力气。

“谁呀？”门内传来林晚依旧带着几分糯软，却比平日少了几分活力的声音。

“晚晚，是我。”沈嫣轻声应道。

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林晚的小脸露了出来。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眼圈微微泛红，显然白日里那突如其来的袭击和后续的波澜，让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师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但在看到沈嫣的瞬间，她那有些黯淡的大眼睛里立刻像是被注入了星光，努力扬起一个笑容，侧身让开：“师姐！快进来，外面起风了，有点凉。”

房间内布置得温馨而整洁，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新气息，桌上还摆着几盆小巧的灵植，嫩绿的叶片在灯光下显得生机勃勃。

沈嫣在桌旁的绣墩上坐下，看着林晚脚步有些虚浮地去小炉边给她倒热水，那纤细的背影让沈嫣的心揪得更紧。

“晚晚，别忙了，坐下歇会儿。”沈嫣出声唤住她。

林晚听话地放下水壶，捧着温热的茶杯走过来，放在沈嫣面前，自己则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

像个等待训话的小学生，只是眼神依旧依赖地望着沈嫣。

暖黄的灯光下，师妹乖巧却难掩惊悸的模样，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在沈嫣的心上。

她握住微烫的茶杯，指尖传来的热度却无法温暖她内心的冰凉。

“晚晚，”沈嫣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今日在千芳园……师姐有事瞒了你。”她开门见山，不想再有任何遮掩。

林晚正在下意识揉着衣角的手一顿，抬起头，眨了眨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疑惑。

但她没有立刻追问，只是安静地、全然地信任地看着沈嫣，等待她的下文。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赖，像最炽热的阳光，灼烧着沈嫣的愧疚。

她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她转过身，目光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沉重，直视着林晚的眼睛，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歉意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我……”沈嫣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

“我事先便知道，王家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可能会对你不利。”

“我也知道，他们极有可能会选择在千芳园，利用‘凝露紫晶花’作为诱饵动手。”

“你贴身带着的那块暖玉……并非普通的宁神玉，而是我特制的阵法信标。”

“我布下阵法，一是为了引蛇出洞，将他们一网打尽，杜绝后患；二也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护你周全。”

她看到林晚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有些吃惊。

沈嫣的心沉了沉，继续道，语气中的自责几乎要满溢出来：

“但是，我选择了瞒着你。”

“让你在毫无防备、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踏入我设下的局，亲身经历了那样的危险和惊吓……眼睁睁看着攻击袭来，却不知缘由。”

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是师姐考虑不周，是师姐……利用了你。”

“让你身陷险境，让你担惊受怕……晚晚，对不起。”

她垂下眼眸，等待着预料中的委屈、后怕，甚至是愤怒。

她做好了承受一切责怪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反应并没有到来。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只能听到窗外风吹过莲叶的沙沙声，以及烛火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然后，沈嫣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带着点恍然大悟意味的“啊”。

她抬起头，只见林晚脸上的惊讶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恍然和……兴奋的神情？

随即，那双原本还有些残留惊悸的大眼睛，猛地弯成了两道可爱的月牙。

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甚至带着点小得意和骄傲的灿烂笑容，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哎呀！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林晚的声音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清脆雀跃。

她一下子从凳子上蹦起来，几步凑到沈嫣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像只撒娇的小猫一样，用脑袋蹭了蹭沈嫣的肩膀。

“我就说嘛！师姐怎么会突然那么郑重地让我去千芳园看花，还特意给了我一块从没见过的暖玉！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呢！”

“师姐最厉害了！什么都算到了！连那些坏蛋会用什么花招都能猜到！”

沈嫣被她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反应弄得彻底怔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晚晚，你……你不怪我瞒着你？不害怕吗？不生气吗？”她一连串地问出心中的疑惑。

“怕当然是有一点点啦，”林晚皱了皱小巧的鼻子，老实承认，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丝毫阴影。

她晃着沈嫣的胳膊，语气轻快得仿佛在讨论今天吃什么好吃的，“刚开始那火线窜过来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跳出来啦！”

“但是我知道师姐一定会保护我的呀！”

她仰起脸，看着沈嫣，眼神里是全然的、不容置疑的信赖：

“师姐那么厉害，炼丹那么棒，阵法也这么厉害！”

“而且师姐还请了凌师姐来帮忙！凌师姐的剑多快多厉害呀！”

“有师姐和凌师姐在，我才不怕那些坏蛋呢！”

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点点，变得格外认真，反过来安慰沈嫣：

“师姐，你别自责啦！”

“我知道，师姐这么做，肯定是为了抓住那些坏蛋，不让他们以后再害人，对不对？”

“师姐是为了大局着想，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我懂的！”她用力地点着头，仿佛在加强自己的说服力。

“要是提前告诉我，我万一紧张，露馅了怎么办？我演技可差了！肯定一下子就被那些坏蛋看出来啦！”

“那样的话，师姐的计划不就失败了吗？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让那些坏蛋跑掉，以后更麻烦呢！”

听着林晚这噼里啪啦的一通“分析”和“安慰”，句句都在为她开脱，字字都透着全然的信任和理解。

沈嫣只觉得鼻腔一阵酸涩，心中那片被冰冷针毡覆盖的地方，仿佛被一股温热的、名为“感动”的泉水汹涌地冲刷、浸润、抚平。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权衡、所有的后怕，在这一刻，都被这单纯而炽热的信赖融化得无影无踪。

她反手紧紧握住林晚有些微凉的小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真实的温度和依赖，喉咙有些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浓浓鼻音的轻唤：

“晚晚……”

林晚感受到师姐手上传来的力度和那声呼唤里蕴含的复杂情绪。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柔软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雀跃，而是带上了一种超越年龄的体贴和温暖。

她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拍了拍沈嫣的手背，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道：

“师姐，真的没事的。”

“我知道师姐是为我好，师姐做的所有决定，肯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相信师姐，就像……就像以前一样。”

“以前？”沈嫣捕捉到她话里细微的转折。

林晚点了点头，眼神飘忽了一瞬，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嘴角却噙着一抹温暖而依赖的弧度。

“嗯，师姐，你还记得吗？十几年前，你把我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时候。”

沈嫣微微一怔，尘封的记忆被触动。

那是她还身为沈砚时，一段并不算久远，却因身份转换而显得有些模糊的过往。

林晚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回忆的朦胧，却异常清晰。

她没有看沈嫣，而是望着跳动的烛火，仿佛透过那温暖的光晕，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她的声音也仿佛带上了一丝孩童的稚气。

（以下为林晚的回忆，怕把大家绕进去了）

‘我……我家在凡俗界一个叫清水镇的地方。’

‘爹娘经营着一家不大的杂货铺子，日子不算顶穷，但也绝不算富裕。’

‘可是，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我和弟弟是不一样的。’

‘弟弟是宝，我是草。’

‘爹娘的眼睛里，好像只能看到弟弟。’

‘新衣服、好吃的、好玩的，永远都是弟弟的。’

‘而我呢？天不亮就要起来烧火、做饭、喂鸡鸭，然后去铺子里帮忙看店、搬货。’

‘弟弟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可以和小伙伴们满街疯跑，而我只要稍微慢了一点，或者弟弟磕了碰了哭了，等着我的就是爹的巴掌和娘的斥骂。’

‘“赔钱货”、“没用的丫头”、“早知道生下来就扔尿桶里淹死”……这些话，我从小听到大。’

‘弟弟也学坏了，总是趾高气扬地指挥我，“姐，给我倒水！”“姐，我的鞋脏了，给我擦干净！”“姐，你去替我挨骂！”……’

‘我要是敢不听，他就跑去告状，然后爹娘就会更狠地打我。’

‘我那时候小，不懂为什么。’

‘我拼命地干活，想让他们多看我一眼，想让他们也能像对弟弟那样，对我笑一笑。’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我好像……根本就不该存在一样。’

‘我十二岁那年，家里的生意好像真的不好了。’

‘爹整天阴沉着脸，娘也唉声叹气。’

‘有一天晚上，我蹲在灶台后面烧火，听见爹娘在屋里压低声音说话。’

‘“……张老爷那边说了，愿意出五十两银子……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过去是做妾，吃穿不愁……”那是爹的声音。’

‘“五十两！够铺子周转好一阵子了！那死丫头片子，养了这么多年，总算能换点钱回来了！”那是娘的声音，带着一种让我浑身发冷的兴奋。’

‘我手里的柴火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