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两个饭局(2/2)
“对,平衡。”陈阳语气坚定,“既要剜掉腐肉,清除如玉玑子这般严重危害道统、勾结贪官、动摇根基的毒瘤,以儆效尤,维护法纪的威严;又不能因噎废食,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将玄门与地方正常、甚至有益的合作全部视为洪水猛兽。那样只会逼得玄门各派人人自危,更加封闭排外,甚至与地方潜规则结合得更深,反而更不利于整合与管理。”
他眼中闪烁着政治家的智慧光芒:“我们的目标,是建立‘清’与‘正’的规则,划定红线。红线之内,玄门与地方在阳光下进行互利合作,比如共同开发文旅项目、企业邀请风水顾问进行合规的环境评估、地方政府购买宗教场所提供的传统文化服务等,都应被允许甚至鼓励,只要过程透明、依法纳税、不涉及权力寻租。红线之外,如权钱交易、利用术法干预司法行政、窃取国家机密等,则必须雷霆打击,绝不姑息!”
“至于玉玑子案引发的连锁反应,”陈阳话锋一转,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这正是我们手中这张‘牌’的价值所在。名单上的人,惶恐不安,正是我们‘分而化之’的良机。并非所有人都罪大恶极,也并非所有人都不可争取。我们要做的,是‘拉一批,打一批,稳一批’。”
他条理清晰地部署思路:
“首先,对于证据确凿、民愤极大、且冥顽不灵的核心贪腐分子,必须坚决拿下,公开审判,彰显法纪。这是立威,也是给各方一个明确的信号:触碰红线,必受严惩。”
“其次,对于情节相对较轻、有悔过表现、或只是被裹挟的边缘人物,可以通过诫勉谈话、经济处罚、调离关键岗位等方式进行处理,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同时,释放信号:只要主动交代问题、配合调查、切断与玉玑子残余势力的联系,可以视情节从宽处理。这是瓦解对方阵营,减少阻力。”
“再者,对于与玉玑子案无涉、或仅有轻微经济往来的地方官员和商人,要明确传递信息:既往不咎,安心工作,支持地方发展。重点强调智能航道、东海风电、古籍修复中心等重大项目带来的巨大机遇,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导到‘共同做大蛋糕’的正途上来。这是稳定大局,凝聚共识。”
“最后,将部分关键证据,‘适时’、‘适量’地提供给与李家交好、或在反腐立场上坚定的金陵、苏南地方大员,比林家兄弟林振国与林振邦。由他们出面处理,既能体现地方主动作为,减轻中央直接干预的压力,又能巩固李家在江南的同盟关系。同时,这也是对玄诚子和茅山新领导层的保护,避免茅山被过度牵连。”
“政治,无非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陈阳最后总结道,语气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智慧,“庙堂之上的政敌,自然是希望借玉玑子案兴风作浪,以此攻击李家在江南的布局。我要做的,就是用‘精准反腐’堵住他们的嘴,用‘稳定发展’争取更多中间派的支持,用‘地方主动’化解过度干预的借口。同时,通过茅山内部整肃、玄诚子配合的姿态,向庙堂中枢展示玄门‘刮骨疗毒’、接受规范化管理的决心。多方下注,稳住阵脚,方能将这场风波转化为推动整合的契机。”
商清徽静静听着陈阳抽丝剥茧般的分析,看着他运筹帷幄、将复杂局势化繁为简的从容气度。他不仅看到了风险,更看到了风险中蕴含的机遇和化解之道。这份在权力漩涡中游刃有余、兼顾庙堂江湖、平衡多方利益的深厚功力,让她心中那份倾慕与信赖更深一层。
她轻轻颔首,补充道:“陈掌门思虑周详,清徽叹服。唯有一点补充:玄门内部,尤其是那些本就对整合心存疑虑的门派,此刻必然风声鹤唳。需借玄诚道长之口,将茅山‘清理门户、接受监管、共赴国难’的决心和行动,尽快传递出去。一则安抚人心,表明茅山并非被‘吞并’,而是主动革新;二则也是树立一个‘拨乱反正、浴火重生’的标杆。同时,幻音阁也会利用自身渠道,向相熟的门派传递正面信息,消解恐慌。”
“妙!”陈阳眼中一亮,赞许地看向商清徽,“商阁主此计,乃画龙点睛之笔!借玄诚子与幻音阁之声,行安内之效,事半功倍!就这么办!”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于心。
车内的凝重气氛被一种并肩破局的坚定所取代。
……
车子平稳驶入金陵城区,高楼大厦取代了郊野雪景。
在距离禄口机场不远的一个路口,车子缓缓停下。
“商阁主,到了。”陈阳道。
商清徽微微颔首。角泠已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陈阳也下了车,站在车边,看着清冷绝尘的商清徽,诚挚道:“此番为茅山‘换天’,多亏商阁主相助。无论是澳门并肩御敌,还是金山寺赏景荡涤心绪,抑或方才庙堂江湖之论,皆令我获益良多。陈某感激不尽。”
商清徽浅灰色的眼眸在晨色中显得格外深邃,她看着陈阳,声音清越依旧:“陈掌门言重了。护道守业,清徽分所当为。能略尽绵力,亦是清徽之幸。” 她顿了顿,仿佛不经意地问道:“陈掌门接下来是回燕京,还是留在金陵处理后续?”
“江南诸事未了,还需盘桓数日。商阁主你呢?是回京城清音阁,还是……”陈阳将选择权交还给她,语气带着尊重。
他心中自然希望这位实力强大且心意相通的盟友能留在身边。无论是应对即将到来的孙家饭局,还是处理玉玑子案的余波,甚至只是日常探讨玄门整合的策略,有她在侧,都如同拥有了一柄绝世利剑和一本无字天书。但他也深知商清徽身份超然,幻音阁亦有事务,不便强求。
商清徽目光平静地望向不远处的禄口机场,语气淡然:“阁中俗务,自有专人打理。金陵……尚有几卷前朝琴谱孤本未曾寻访。清徽,会在此地停留些时日。”
她没有看陈阳,但话语间已清晰表明了留下的意愿。
陈阳心中微动,一丝暖意流过。他点点头:“如此甚好。金陵人文荟萃,正合商阁主雅意。若有所需,随时联系。”
“好。”商清徽应了一声,微微欠身,“陈掌门事务繁忙,请自便。清徽告辞。”
说罢,带着商羽、角泠,转身步入街头,清冷的背影很快融入人流。
陈阳目送她远去,直到那抹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才转身上车,吩咐司机找地方吃饭。
……
车子刚驶离,角泠便忍不住低声对商清徽道:“阁主,您明明……为何不直言留下相助陈掌门?我看得出,陈掌门也是希望您留下的。”
商羽也轻声道:“是啊,阁主。陈掌门心怀天下,气度恢弘,与您心意相通,您……”
商清徽脚步未停,清冷的容颜在朝阳下忽明忽暗。她沉默片刻,方才开口,声音如同穿过幽谷的清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缥缈与深邃: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既已心意相通,又何须言语点破?琴瑟和鸣,贵在自然。强求,则失其韵;急切,则乱其音。他心中有万里江山,我自有我的松涛水月。能闻弦歌而知雅意,见微澜而晓风云,足矣。时机若至,我自当抚琴相应。此刻……静观其变,便是最好的相伴。”
商羽和角泠闻言,似懂非懂,但看着阁主那超然物外却又隐含深情的侧脸,不再多言。她们知道,阁主的心意,已如那焦尾琴音,虽未明奏,却已萦绕心间。
……
陈阳的车刚驶出不远,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徐书雁”的名字。
他按下接听,还未开口,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阵清脆悦耳、充满活力的叽叽喳喳声,背景音似乎还混杂着宋思槿优雅的轻笑和沈秋庭兴奋的嚷嚷:
“阳阳,猜猜我们在哪儿?” 这是沈秋庭元气十足的声音。
“行了秋庭,别卖关子。” 宋思槿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随即转为清晰干练,“陈阳,是我,宋思槿。还有书雁和秋庭。我们三个,现在在金陵!”
“惊喜吗?” 徐书雁温婉知性的声音带着笑意接上,“知道你在金陵,秋庭吵着要过来感受下江南年味。思槿正好在苏南看几个智能微电网的标的,我就被她们拉着一起来了。刚下飞机,正在去酒店的路上。”
“周知呢?”陈阳下意识问道,心中已猜到几分。
“周大律师啊,”宋思槿语带调侃,“明知故问,被你家李总委以重任,正在晋省和谢家的法务团队鏖战能源项目合同呢,分身乏术。所以嘛,这次就我们三个‘闲人’来叨扰你啦!”
“阳阳!”沈秋庭抢过话头,声音充满期待,“我们还没吃早饭呢!听说金陵的盐水鸭、狮子头绝了!你身为半个东道主,必须尽地主之谊!快推荐个地方,我们杀过去!”
陈阳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喧闹与关切,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几乎能想象到沈秋庭手舞足蹈、宋思槿优雅挑眉、徐书雁含笑旁观的样子。
“好。”陈阳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地方我来安排,保证让你们满意。”
他放下电话,对司机道:“去‘颐和公馆’,订‘芥子园’厅。”
“是,陈先生。”
陈阳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金陵街景,眼神深邃。
他需要迅速切换状态,既要应对即将与三位红颜知己的“修罗场”,又要准备好晚上与孙正阳的政治饭局。这其中的平衡与应对,何尝不是另一种炉火纯青的“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