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说服玄诚(2/2)

玉印入手温润,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波动。

陈阳收起玉印,转身离开,对身后彻底崩溃的呜咽充耳不闻。

“走吧,商阁主。该去会会这位新任的‘暂摄掌门’了。”陈阳回到客厅,对静坐调息的商清徽道。

两人身影融入夜色,如同两道轻烟,沿着隐秘小径,无声无息地向茅山主峰飘然而去。

……

上清宗坛内,灯火通明。

玄诚子并未休息,独自一人坐在蒲团上,面前摊开着张德禄的认罪供状,亦是“传位书”。

他眉头紧锁,脸色凝重。

茅山一夜变天,他虽然暂时掌控了局面,但心中疑窦丛生。这一切太过巧合,太过顺理成章,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精准地操控着每一步。那些“恰到好处”出现的罪证,那“祖师洞前石龛”里的遗物……尤其是那上清法印,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无声推开。

玄诚子瞬间警觉,真元暗涌,霍然抬头。

门口,站着两人。

为首一人,白发如雪,面容沉静,眼神深邃如古井,正是陈阳。他身旁,一位气质清冷绝尘,宛如月宫仙子。

“玄诚道长,深夜叨扰,还请见谅。”陈阳拱手,声音平和。

玄诚子瞳孔微缩,缓缓起身。

他认出了陈阳!两个月前汉江恶蛟破除封印出世,兴风作浪,龙虎、武当、少林等各派高手联合围剿,最终是眼前这位白发男子,孤身入江,于惊涛骇浪中力斩蛟龙,救民于水火!

那一战惊天动地,消息虽被封锁,但雾隐门陈阳的威名在玄门中早已传开。

他对陈阳的修为和人品极为钦佩。

“陈……陈道友?”玄诚子语气带着惊讶和一丝了然,“原来如此。贫道早该想到,能斩汉江恶蛟者,又岂是寻常人物。茅山今日之变,是陈道友的手笔?”他目光锐利,直指核心,没有丝毫客套寒暄。

“是。”陈阳坦然承认,迈步走进静室。

商清徽随之而入,静立一旁。

“为何?”玄诚子声音低沉,带着质问,“我茅山纵然有错,自有门规戒律清理门户!陈道友以雷霆手段,假借祖师遗物,操纵我茅山弟子人心,搅动风云,意欲何为?可是代表朝廷,欲吞并我茅山道统?”

他虽感佩陈阳斩蛟之义举,但对官方力量介入玄门内部事务,本能地充满警惕和不信任。

陈阳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走到案前,将手中那个古朴的上清法印轻轻放在玄诚子面前。

“道长请看此物,再言其他。”

玄诚子疑惑地拿起玉印。当看到那枚玉印与他白天拿到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但灵力波动更纯粹、更内敛、更蕴含着一丝古老道韵的上清法印时,他浑身剧震!

“上清法印?!真品?!”他失声惊呼,猛地抬头看向陈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瞬间明白了白天那枚是赝品!而真品,竟在陈阳手中!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张德禄早已被陈阳控制,所谓“石龛遗物”不过是精心设计的戏码!

“陈阳!你!”玄诚子须发怒张,一股磅礴的气势瞬间爆发,混元境巅峰的修为激荡开来,静室内烛火剧烈摇曳!他感觉自己被彻底愚弄了,茅山的尊严被践踏了!

商清徽怀抱琴盒,浅灰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玄诚子,并无出手之意。

陈阳面对玄诚子的怒意和威压,神色丝毫不变,只是平静地与之对视,声音沉稳有力,穿透了对方的气势:“道长息怒。陈阳此举,非为践踏茅山尊严,实为挽救茅山道统于倾覆!”

他语速不快,却字字千钧:

“张德禄嗜赌成性,早已掏空茅山根基,更欠下澳门金利来数千万巨债!金利来背后,是西方隐秘组织‘黑水基金会’!张德禄为还赌债,已签下契约,承诺以茅山核心符箓秘术《上清雷法总枢》孤本及‘五雷号令’祭炼之法为抵!道长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玄诚子气势陡然一滞,脸上血色褪尽!出卖核心秘术给境外势力,这比贪墨香火严重万倍!是真正的欺师灭祖,断送道统!

“若非我及时在澳门截住张德禄,茅山秘术恐怕已落入敌手!”陈阳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道长以为,仅凭茅山门规戒律,能阻止一个被赌债逼疯、修为尚在的掌门铤而走险吗?能阻止境外势力早已布下的陷阱吗?”

玄诚子踉跄一步,跌坐回蒲团上,额角渗出冷汗。他这会儿想象着那可怕的后果,不寒而栗。茅山千年传承的核心秘术若在他这一代外泄,被外敌乱用,他百死莫赎!

陈阳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转为沉重:“玉玑子贪婪无度,与清阳子狼狈为奸,掏空香火,败坏门风,已成茅山毒瘤。若留他在位,或由亲近清阳子的明虚子等人掌权,茅山只会继续沉沦,内部倾轧不断,如何抵挡外敌觊觎?如何守护道统?”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道长,我陈阳今日所为,非为吞并茅山,更非代表某个衙门来收编!我与你一样,是修道之人,是华夏玄门的一份子!我所求者,是剜去腐肉,扶正祛邪,让茅山这千年道场重归清静,让符箓正法得以传承!唯有道长你,品性高洁,修为深厚,在弟子中威望素着,方能担此重任,带领茅山走出泥潭,重振声威!”

他拿起面前的真品上清法印,郑重地双手奉到玄诚子面前:“此乃茅山掌门信物真品,今日物归原主。茅山的未来,在道长手中,也在每一位心向正道的弟子心中。我陈阳,雾隐门主,愿以同道之谊,助道长一臂之力,共同守护我华夏玄门根基!”

玄诚子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枚沉甸甸的玉印。温润的触感,古老的道韵,让他感受到一种血脉相连的责任。他抬头看着陈阳,看着对方坦荡的眼神,听着那掷地有声的话语,心中翻江倒海。

他想起了汉江畔那个为救黎民百姓,不惜孤身犯险、血战恶蛟的白发身影。那份不计个人安危的担当,与今日行霹雳手段只为挽救茅山道统的决绝,何其相似!这样的人,会贪图茅山的权势吗?又为何甘心沦为朝廷鹰犬?

陈阳眼神深邃而诚恳:“玄诚道长,你可知如今玄门之局?外有东瀛玄洋社、西方隐秘组织虎视眈眈,觊觎我华夏古老传承;内有门户之见根深蒂固,一盘散沙,甚至如张德禄、玉玑子之流自毁长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茅山若倒,下一个会是谁?龙虎?武当?还是青城?”

他看了一眼身旁静默如冰的商清徽。

“茅山符箓,博大精深,乃道门瑰宝。若因内蠹而消亡,或被外敌窃取,是我华夏莫大损失!我助茅山‘换天’,是看中玄诚道长你刚直不阿、心系道统的清正品格!唯有你执掌茅山,茅山才能重归清静正道,保住这份传承,并在未来的玄门大业中,发挥其应有的、守护家国文明的力量!”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我所求者,非茅山臣服于我陈阳个人,而是希望茅山能归附于‘整合玄门、守护华夏’这面大旗之下!成为守护者联盟中坚实的一员!茅山依旧是茅山,符箓依旧是符箓,传承依旧由你玄诚道长主导!国家层面会给予茅山正统地位的官方认定、政策扶持以及必要的资源倾斜。而茅山需要做的,是放下不必要的门户之见,遵守玄门共同立下的底线规则,在涉及华夏文明存续、国家安全的大是大非面前,同气连枝,共赴国难!”

陈阳的话语,如洪钟大吕,将个人恩怨上升到了文明存续的高度,清晰描绘了茅山未来的定位:不是附庸,而是守护联盟中拥有独立传承与尊严的重要成员!

玄诚子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动,但眼中仍有疑虑。他对“朝廷”(政府)有着本能的、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感。

此时,一直静默如冰的商清徽开口了。她的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在寂静的静室中格外清晰:

“玄诚道长。”她看向玄诚子,浅灰色的眼眸澄澈无波,“清徽以幻音阁千年传承起誓,陈掌门所言,句句属实,字字出于公心。清徽亲眼见证他在龙门,以德服人,收服我阁十二绝;在澳门,雷霆手段,粉碎外敌觊觎,救下茅山掌门……虽手段刚猛,然其心昭昭,只为护道。整合玄门,非为吞并,实为在末世暗流汹涌之际,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为我华夏玄门,争一线生机,保一缕文脉不灭。茅山符箓,天音绝艺,皆为先贤智慧结晶。唯有携手,方能使其不被历史尘埃掩埋,不被外敌窃取玷污。此乃大道,非私利。”

商清徽的身份、地位、以及那份超然物外的气度,本身就是最好的背书。她的话,如同最后一根压垮疑虑的稻草,也点燃了玄诚子心中那份守护华夏集体道统的火焰。

玄诚子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

他不信朝廷大义,是因为深知庙堂权谋的复杂与冰冷。但此刻,他信陈阳!信这个曾力斩蛟龙救万民、如今又救茅山于水火的年轻人!信他那份对玄门道统发自内心的守护之意!这份守护,没有庙堂的算计,只有修道者的赤诚与担当。

良久,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再无迷茫与戒备,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决断和一丝找到同道与方向的释然。

他站起身,对着陈阳,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到底:“陈掌门!今日方知掌门苦心!玄诚愚钝,此前疑虑,万望海涵!”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如磐石,“茅山遭此大劫,若无陈掌门力挽狂澜,早已万劫不复!此恩,茅山上下,铭记五内!玄诚在此立誓:自今日起,茅山上下,唯陈掌门马首是瞻!但有所命,只要不违侠义正道,茅山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好!”陈阳起身,郑重回礼,“得玄诚道长此言,茅山幸甚,玄门幸甚!”

他随即肃然道:“当务之急,是稳固内部。玉玑子及其党羽,必须彻底清除。我手底下的人已将玉玑子贪墨、勾结地方势力的完整罪证链准备妥当,明日便会以更‘自然’的方式引爆。届时,民意汹汹,罪证如山,道长再以掌门之尊,行家法,清门户,便是名正言顺,阻力最小。我会安排人在外围,确保玉玑子无法狗急跳墙或潜逃。茅山内部,道长亦需整肃门规,甄别弟子,严防外部势力渗透。尤其是财务、外联等关键位置,务必换上可靠之人。”

玄诚子重重点头:“陈掌门思虑周全!玄诚明白!定当铁腕整肃,不留后患!”

大事议定,气氛缓和。

陈阳与玄诚子又就一些具体细节交流片刻,便起身告辞。

商清徽自始至终,如同最沉默也最坚定的背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陈阳话语分量的一种加持。

两人踏着积雪,沿着清幽的山径下山。

云层散开,清冷的月辉洒在银装素裹的山林间,万籁俱寂,唯有脚下积雪的咯吱声。

行至半山一处视野开阔的观景平台,陈阳停下脚步,眺望山下灯火阑珊的城镇。

商清徽立于他身侧半步,月光在她清冷的容颜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

就在这时,山道下方,一个身影正踏雪而来。

她穿着合身的白色羽绒衣,围着浅咖色围巾,身姿挺拔,步履沉稳,手中还提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装着文件的公文包。月光照亮了她清秀而带着干练气息的脸庞。那人正是王薇!

王薇显然也看到了平台上的陈阳和商清徽,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继续走了上来。

“陈教授?”王薇走近,目光在陈阳和气质超凡脱俗的商清徽身上扫过,带着一丝职业性的探究,“真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您。”

她的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

“王主任。”陈阳神色如常,点了点头,“新年伊始,诸事繁忙,王主任还亲自上山?”

王薇的目光扫过远处灯火通明的九霄万福宫,又落回陈阳脸上,那双聪慧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夜色:“我爷爷曾是茅山俗家弟子,与山上几位老道长有些香火情。听说山上……似乎出了些变故,有些不放心,代家中长辈上来看看。”

她顿了顿,话锋极其自然地一转,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锐利,“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了?”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陈阳,没有质问,却充满了了然与探寻。茅山掌门张德禄离奇“失联”,紧接着玄诚子被“众望所归”推上掌门之位,内部剧变如狂风骤雨却又在极短时间内“平稳过渡”……这一切背后若没有一只强大而无形的手在操控,绝无可能!

陈阳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茅山积弊已久,沉疴需猛药。有些脓疮,不彻底剜掉,只会祸害更深。如今,不过是挤掉了脓血,换了块干净的纱布。希望它能早日康复,重归清静。”

他没有直接承认,但这番话,无异于默认了王薇的猜测:他就是这场“茅山换天”的幕后推手和主刀之人!

王薇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震惊于他手段之果决、能量之庞大,也有对他精准洞察病灶、敢于雷霆施治的钦佩,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为茅山终于摆脱毒瘤而感到的释然和……感激。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气似乎要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

最终,她只是看着陈阳,非常认真、非常克制地说了一句:“陈教授……辛苦了。也……谢谢你。”

这句话,含义丰富。谢他什么?谢他救了茅山?谢他守护了爷爷曾经挂念的道统?还是谢他做了她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她没有明说,也不必明说。

月光下,她的眼神清澈,那里面有关切,有理解,有钦佩,甚至有一丝深藏的被理智牢牢约束的温柔,唯独没有质疑与指责。

陈阳看着她眼中那份克制的真诚,微微颔首:“分内之事。王主任也辛苦了。” 他的回应同样简洁,带着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王薇的目光又落在陈阳身旁静立如月下仙子的商清徽身上,轻轻点头致意。

商清徽亦微微颔首回礼。

“山上风大,二位早点下山吧。我……还要去拜访一位老道长。”王薇拢了拢围巾,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干练。

“好。”陈阳应道。

王薇不再多言,提着公文包,转身,踏着积雪,继续向山上灯火处走去。

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坚定而利落,步伐没有丝毫犹豫或留恋,将心底那一丝涟漪完美地掩藏在了职业女性的冷静外壳之下。

陈阳与商清徽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山道后,也转身,并肩步入下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