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5 蚁之瞳与塔之渊」(1/2)

接下来,神渡准带着尚未完全从自我认知风暴中平复的久远寺有珠,离开了充斥着商品化符号与人性折射的中野百老汇,前往下一个预定地点——东京晴空塔。

今日的晴空塔,因气象预报中那极为罕见的高空太阳雨而吸引了远超平日的人潮。

本地居民与外来游客怀揣着见证奇景的期待蜂拥而至,使得当日门票早已售罄。

塔底入口处,未能提前预约的人们脸上写满懊恼与不甘。

而那些手持预约凭证的幸运儿则难掩庆幸之色,步伐轻快地汇入入场的人流。

这点小小的障碍,自然无法困扰原罪的君王。

神渡准并未走向售票窗口,甚至未曾动用任何非常规的权能去扭曲规则。

他仅仅是带着久远寺有珠在附近稍作停留,冷漠的视线如同精准的扫描仪,掠过一张张面孔,最终锁定了一对看似正在为某些小事争执、眼神中透露出对即时利益更为敏感的情侣。

他走上前,用最简洁直接的语言发起了一场交易:以门票原价一百倍的价格,求购他们手中的两张入场券。

那对情侣在瞬间的惊愕后,脸上立刻绽放出毫不掩饰的、近乎狂喜的笑容。

原本可能因计划冲突或单纯对高价动心而产生的些许犹豫,在如此悬殊的价差面前荡然无存。

交易在数句话内达成,现金与门票易手,双方各取所需,过程顺畅得如同早已写好的剧本。

「これも一种の取引だ。」

(这也是一种交易。)

神渡准将其中一张门票递给身旁微微蹙眉、似乎对此举略有不适的久远寺有珠,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久远寺有珠沉默地接过那张轻薄却价值不菲的纸片,黑色眼瞳中闪过一丝了然。

的确,无论如何粉饰,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有需求就有交换,交易便是最原始也是最恒久的法则。

交易频繁,便催生了商业的脉络。

商业壮大,则构筑了资本的巨塔。

只要人类存续,欲望不灭,这一切便如呼吸般自然,永无止息。

她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接受了这冰冷而现实的逻辑。

随后,两人跟随着人流,步入那通往高处的密闭电梯,超高速攀升带来的轻微失重感包裹着身躯,耳膜感受到气压的细微变化。

叮~

当电梯门再次开启时,他们已经置身于晴空塔的观景台。

眼前景象堪称鼎沸,观景台内早已人满为患,摩肩接踵。

所有朝向玻璃幕墙的位置都被占据,人们如同吸附在透明壁垒上的水珠,层层叠叠,几乎找不到一丝可以插入的缝隙。

各种语言的惊叹、欢呼、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嗡嗡作响的背景音浪。

亚洲面孔,欧洲面孔,各式各样的人们,此刻都仰望着玻璃外的奇景——

阳光穿透云层,洒下金色的光瀑,而在这光瀑之中,竟真的有点点银丝般的雨线划过湛蓝的天幕,构成一幅矛盾而又绚丽的画面。

然而,这奇景似乎并未完全映入久远寺有珠的眼帘。

「うっ……」

(唔……)

她几乎是本能地、更紧地搂住了神渡准的手臂,整个人的重量近乎完全依附上去,像是寻求着唯一的支撑点。

她的视线有些飘忽,并未聚焦于那难得一见的太阳雨,反而更多地落在玻璃幕墙上映出的、自身那略显苍白和迷茫的倒影,或是那些沉浸在喜悦中、与她内心状态格格不入的陌生面孔上。

「どうした?上の空のような様子だな?」

(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神渡准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异常。

他那双深黑的眼瞳转向她,平静无波,却带着穿透表象的洞察力。

他能感觉到她贴着自己手臂的躯体传来的细微颤抖,并非源于高空恐惧,而是源于内心仍未平息的波澜。

实际上,久远寺有珠的思绪依旧缠绕在不久前的尖锐思辨之中。

那个关于“美貌”、“傲慢”与“虚伪”的诘问,如同荆棘缠绕着她的心智。

神渡准口中那个即将在夜晚神木公园登场的【老伙计】,更像是一个未知的、散发着混合着诱惑与恐惧气息的谜团,不断撩拨着她的神经,既渴望知晓真相,又畏惧那真相可能带来的更深层次的自我颠覆。

「い、いえ……なんでもありません。」

(没……没事。)

她罕有地选择了违心的发言,声音轻微,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试图将内心的汹涌压制下去,却只是让那颤抖通过紧贴的身体更清晰地传递给了对方。

「はあ……それなら、この景色を见终わったら、先に『世道』に戻ろう。」

(唉……那看完这个风景,我们就先回世道吧。)

神渡准微微叹了口气,做出了决定。

他的计划原本包含了更详细的观测点和后续行程,但久远寺有珠的当前状态,显然比固守计划更为优先。

这声叹息极其轻微,几乎融入了周围的嘈杂,却未能逃过魔女敏感的感知。

「私のせい……」

(是因为我……)

久远寺有珠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受惊的蝶翼般颤抖了一下,喃喃低语在喉咙深处滚动。

一连串自我否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现:

是因为我的原因吗?因为我的原因导致您一次次为我让步,导致今天的行程一次又一次地出意外,干扰您原本花费心力打造的计划安排吗?

我跟在您身边是不是有些多余了?好像我一直在给您造成麻烦,好像您一直在照顾我的心情,满足我的需求……

果然,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存在吧……?

这些充满自毁倾向的想法尚未完全成形,神渡准却仿佛早已读取了她内心的剧本,用一种近乎复述她心底独白的语气,将她还未说出口、甚至还在酝酿的自我贬低,清晰而冷静地说了出来:

「お前が原因か?お前が原因で俺が何度も譲歩し、今日の行程が何度も予想外のことが起き、俺が苦心して立てた计画や手配を妨害しているのか?」

(是因为我的原因吗?因为我的原因导致您一次次为我让步,导致今天的行程一次又一次地出意外,干扰您原本花费心力打造的计划安排吗?)

「俺について回るのは少し余计なのか?俺がずっと君に迷惑をかけていて、君がずっと俺の気持ちを気遣い、俺の要求を満たしているように……」

(我跟在您身边是不是有些多余了?好像我一直在给您造成麻烦,好像您一直在照顾我的心情,满足我的需求……)

「やはり、多分、俺は最初から存在すべきではないのだろう……?」

(果然,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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