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6 沉默的共鸣与未定的旋律」(2/2)

这并非奉承,而是在她们灰暗人生中,对「美好事物」所能想象的最纯粹、也是最奢侈的期待。

姐妹俩垂着眼眸,等待着回应。她们的回答并非推诿,而是血淋淋的现实剖白与一丝微弱的希冀。

一阵微妙的寂静再次降临。

神渡准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答案。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似乎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然而,在那绝对平静的深处,或许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某种类似于「理解」乃至极淡「共鸣」的微光,以人类无法察觉的方式闪烁了一下,旋即湮灭于无尽的虚无之中。

他缓缓走向那张沙发,如同君王归于他的王座。

身体陷入柔软的皮革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沙发光滑的扶手,目光再次投向那台沉默的留声机。

「そうか。」(这样啊。)

他淡淡地应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失望,也听不出同情,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确认。

「なるほど、余裕と环境こそが、嗜好を育む土壌となる。当然の帰结だ。」

(果然,余裕和环境才是孕育喜好的土壤。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审视自身内部某个同样荒芜的角落。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在此刻染上了一层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缥缈与自嘲。

「しかし…俺自身もまた、かつて‘蚁’であった顷に何を聴き、何に心动かされたのか、その记忆のほとんどを虚空への攀爬の途上で失っている。」

(但是…我自身,也早已在攀爬虚空的途中,遗忘了昔日身为‘蚁’时曾聆听过什么,又曾为何而心动。)

「‘音楽’という概念そのものさえ、暧昧模糊とした、远い星の辉きの如きものだ。」

(就连‘音乐’这一概念本身,也已然模糊不清,如同遥远星辰的光芒。)

他微微侧过头,视线似乎穿透了店铺的墙壁,望向了无垠的、只有冰冷法则与原罪暗流涌动的虚空深处。

那一刻,水野姐妹仿佛在他永远笔挺的脊背上,再次看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积压了万古的沉重与孤独。

那并非人类的疲惫,而是某种更高维度存在的、源于全知与永恒的倦怠。

「ならば…」(那么…)

他收回目光,重新聚焦于眼前的留声机,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与决断:

「この蓄音机は、まずはこのままここに置いておこう。静寂を保つのも悪くはない。」

(这台留声机,就暂且先放在这里吧。保持寂静也不错。)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并未真正触碰留声机那沧桑的木壳,而是在距离表面几毫米的空气处缓缓掠过,仿佛在感知其内部沉睡的、关于「声音」的可能性。

「その後で…お前たち二人が、何かしら…偶然のうちに、自分自身の魂が共鸣すると感じる音楽と不期而遇することがあれば、それを记録し、いつかここで再生すればよい。」

(若之后…你们二人,偶然之间,不期而遇了…能让自己的灵魂产生共鸣的音乐,便将其收录下来,日后有机会在此播放便可。)

这句话,语气平淡依旧,像是在陈述一个极其简单的建议。

但它落在水野姐妹耳中,却仿佛蕴含着一种罕见的、将选择权交还给她们的意味。

它既是对她们所说,也像是一句低语,隐隐说给他自己体内那仅存的10%人性、以及那绝大部分早已遗忘如何「感受」的冰冷神性听——

或许,那遗失的共鸣,也能通过他人的「偶然」与「感受」,被间接地寻觅与印证。

一种新的寂静,开始在「世道」店内弥漫开来。

它不再是那种绝对的、排斥一切的永恒寂静,而是多了一份「等待」的质感。

一份对于未知的、或许由他人偶然寻获的「共鸣之音」的等待。

王座之旁的留声机,依旧沉默。

但它不再仅仅是一件陈旧家具。

它成了一个象征,一个锚点,一个连接着神渡准模糊过去、水野姐妹未定未来、以及某种关于「美好」的共同可能性的沉默枢纽。

它提醒着存在于此的每一位:

这片领域的主人,那原罪的君王,其内心深处,或许也存在着一处连他自己都已遗忘、却并未完全死去的角落,正等待着被某种由他人偶然带来的、穿越时空的声音悄然叩响。

水野凉子默默地奉上冲泡好的咖啡,浓郁的香气似乎也无法完全驱散那份新生的、沉甸甸的静谧感。

千鹤悄悄地靠近了一些,望着那台留声机,眼中除了原有的敬畏,似乎也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对于「偶然遇见美好」的朦胧期待。

神渡准端起咖啡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片刻的表情。

他不再言语,只是沉浸在这份被一台老旧机器与一个微小提议所悄然改写的、属于他的「世道」之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