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无人的后巷与消散的尘埃」（1/2）

东京大学偌大的校园内，如同一个微缩的、自成体系的社会，总是不乏各种或真或假的流言与谈资，如同春风般无孔不入，悄然滋生。

近来，关于文学部那位身高异常惊人、面容俊秀却总笼罩着一层冷冽疏离之气、名为神渡准的中国留学生的传闻，如同水面下的暗流，渐渐多了起来，并悄然浮上水面。

尤其成为焦点的是他那双眼睛——

深邃如古井，漆黑如永夜，仿佛能轻易洞穿人心深处隐藏的所有秘密与伪装，却又沉淀着一种与年轻外貌绝不相符的、莫名的沧桑感。

对一部分好奇心旺盛或带有某种ロマンチシズム（romanticism -浪漫主义）幻想的女生而言，散发着一种致命的、令人抑制不住想要靠近探究的吸引力。

于是，一种校园内极为常见却又每次都能引发关注的现象出现了——情书。

它们开始悄然出现在神渡准固定座位的抽屉深处，如同秘密生长的菌类；

很快，他的鞋柜也难以幸免，被各种颜色的信封塞得满满当当。

粉色的、淡蓝色的、边缘装饰着可爱蕾丝或简洁纹样的、散发着淡淡香水或墨水气味的、字迹娟秀工整或大胆奔放的……

它们如同被某种无形潮汐推动般涌来，成为了东大校园里一道关于这位神秘留学生的、奇异的风景。

这自然不可避免地引来了无数男生的侧目，其中混杂着单纯的羡慕、难以掩饰的嫉妒，乃至一些更为阴暗的、不便言说的敌意。

世屉——神渡准对此的反应，先是明示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之后对方反而变本加厉，于是接下来的就是彻头彻尾的、近乎绝对的无视。

那些承载着少女心事的信件，他从未拆阅过哪怕一封。

每次离开教室或打开鞋柜后，他总是面无表情地、极其自然地将它们悉数取出，然后随手、精准地投进附近最近的垃圾桶，动作流畅得如同拂去衣袖上沾染的微尘，没有一丝迟疑或留恋。

后面，这种状况才总算消停了许多。

这种近乎残忍的、不留余地的漠视态度，反而像火上浇油，更加激起了某些暗处观察者的不满与怨恨。

他们苦苦求之不得的一切，在对方眼里竟是被无比嫌厌（无非他们自己脑补的）的麻烦。

实际上，世屉根本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目前并不想引入这种变量而已。

这天放学后，世屉照常独自一人，准备前往位于竹下通区域的「世道」衣铺。

他没有选择熙熙攘攘的主干道，而是习惯性地拐入了一条更为快捷、却人烟稀少的近路，需要穿过几条被时光遗忘般的老旧后巷。

夕阳的余晖被高耸的建筑切割得支离破碎，勉强照亮着堆满废弃瓦楞纸箱、散发着潮湿霉味的僻静角落。

就在一个转角处，一个明显不属于东大、穿着别校的男生立领制服、头发用发胶刻意打理得油亮反光、嘴角挂着一丝轻浮而充满挑衅笑意的人影，突兀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个身材也算高大魁梧的男高中生，眉宇间带着一股社会气，但站在世屉近一米九的身高面前，仍不可避免地矮了半个头。

他眼神里闪烁着几分自以为是的痞气和毫不掩饰的妒恨，像一头圈定了地盘的年轻公兽。

「おい、てめぇが神渡准ってやつか？」

（喂，你就是那个神渡准？）

对方吊儿郎当地开口，故意用身体挡住狭窄的通道，语气充满了不善：

「ずいぶんと调子に乗ってるな、小僧，そんなにたくさんのラブレターをもらって、得意になってるのか？」

（很嚣张嘛，小子，收到那么多情书，很得意？）

世屉停下了脚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甚至连眼皮都懒得为这突如其来的障碍抬动一下，目光仿佛穿透了对方的身体，落在了后方虚无的某一点。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言语上的反击都更具侮辱性，瞬间彻底点燃了对方蓄积的怒火。

「っ！なめやがって！」

（啧！装什么酷！）

男高中生被这态度彻底激怒，啐了一口，猛地上前一步，伸出粗壮的手臂就想去揪世屉那件质地精良的衬衫衣领：

「今日こそ、てめぇにけじめをつけてや…」

（老子今天就得教教你什么叫规……）

他的话音，如同被利刃从中切断，戛然而止。

因为世屉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甚至没有摆出任何常见的防御或攻击姿态。只是在对方侵入他身前危险区域的瞬间，世屉的身体以一个微妙、精准到超越人类物理极限的角度微微一偏。

如同柳絮拂过刚猛的劲风，轻而易举地、恰到好处地让开了那只抓来的、充满恶意的手。

与此同时，他原本自然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掌，看似随意地、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柔，向前拂出，如同拂去花瓣上的露珠，轻轻地、几乎是不带任何力量地按在了那男高中生的左胸口。

那动作轻缓得近乎温柔，仿佛只是好友间玩笑般的轻拍，或是长者无奈的劝阻。

然而——

就在那修长指尖接触对方制服面料的刹那，男高中生脸上所有的狞笑、愤怒、轻浮，瞬间凝固、碎裂，转化为一种极致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的眼睛猛地向外凸出，瞳孔如同濒死者般急剧放大、涣散，倒映出世屉那张依旧淡漠如冰的俊美面孔。

没有巨大的撞击声响，没有骨骼碎裂的刺耳噪音，没有凄厉痛苦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