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无人的后巷与消散的尘埃」(2/2)

他的整个身体,如同一个内部被瞬间抽成绝对真空、又被注入无法想象巨压的脆弱容器,在一瞬间,无声地、彻底地崩解、湮灭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碎裂或撕裂,而是构成他存在的一切物质——

皮肤、肌肉、骨骼、内脏、血液、神经——都在那轻描淡写的一拂之下,被一股无形无质、却绝对霸道的力量彻底分解(ぶんかい)、研磨(けんま)。

最后,化作了最细微、最原始的、暗红色的血肉沫子与灰白色的骨质粉末的混合体,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高速旋转的研磨机中。

紧接着,这些尚且弥漫在空气中、呈现出短暂雾状的有机物(ゆうきぶつ)残骸,仿佛暴露在绝对高温或某种超越物理规则的“净化”力场下——

迅速变淡、失去色彩、失去形态,如同被阳光急速蒸发的朝露,又像是被一块无形的、巨大的橡皮擦,从现实的画布上彻底而干净地抹消(まっしょう)了存在的痕迹。

巷子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个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男高中生,连同他所有的衣物、随身物品,都彻底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只有世屉依旧静立在原地,神情淡漠如初,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仿佛刚才只是抬手挥开了一只扰人的飞虫。

他甚至微微抬起刚才拂过对方胸口的那只手,用另一只手极其随意地、优雅地掸了掸那毫无痕迹的袖口,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肉眼看不见的灰尘。

整个过程,快得超越了人类视觉捕捉的极限,寂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充满了超现实的荒诞与恐怖。

那是一丝源自他七大原罪权柄深处、某个分支延伸出的、名为【索取(rapacitas)】的力量的微末应用。

【索取(rapacitas)】:能够显现出一只无形却绝对强大的手掌,能够轻易地抓住、握取乃至攥碎任何概念上的“存在”,无论是生命体还是无生命的物质。凡被其捕捉锁定的“猎物”,绝无任何逃脱或抵抗的可能。

面对这样一个可怜的、脆弱的凡人,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即便只是这至高权柄泄露出的、比蛛丝还要细微的一丝力量,也远远超出了其存在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里并没有任何的监控。

然而,这骇人听闻、超越常理理解范围的一幕,却被另一个意外在场的人,从头到尾,看得一清二楚,如同烙印般刻入了她的视网膜和灵魂深处。

在巷子另一端,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工业垃圾(さんぎょうはいきぶつ)收集箱后面,水野凉子正用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指甲几乎要掐进苍白的皮肤里。

她浑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如同寒风中被吹打的落叶,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恐惧。

她刚刚结束了「世道」衣铺的所有清扫工作,不知出于一种怎样的、混合着感激、好奇与微妙憧憬的心理,听说自己的老板是东京大学的学生后,竟鬼使神差地想要“顺路”来看看他平日生活的环境。

她通过手机地图的导航,选择了这条自以为是的近道,万万没有想到,竟会亲眼目睹如此恐怖绝伦、足以摧毁她所有世界观的一幕!

她看到了那个不良少年上前拦路挑衅,看到了神渡准那轻描淡写、近乎优雅的一拂,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比她强壮得多的人,在刹那间如同被看不见的某种手掌攥过般,向内挤压之后又向外爆出,炸裂、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无限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最深的海水,瞬间攫住了她,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

血液仿佛在血管中彻底冻结,呼吸停滞,大脑因为过度的冲击而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战栗。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出,顺着她冰冷的脸颊无声滑落。

就在这时,世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极其细微的动静,或是感受到了那强烈到几乎扭曲空间的恐惧视线。

他缓缓地、如同慢镜头般转过头,那双深邃冰冷、刚刚目睹并亲手造成了一场“虚无”的眼眸,精准地、毫无偏差地,穿透了昏暗的光线,落在了水野凉子藏身的那个肮脏垃圾箱的方向。

凉子根本没来得及缩回去脑袋。

于是,四目,在充满尘埃的空气中,骤然相对。

水野凉子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极致的恐惧让她连颤抖都忘记了,只剩下僵硬的、等待最终审判的绝望。

然而,世屉的目光在她那张写满惊恐、泪痕交错的脸庞上,仅仅停留了大约两秒钟。

那眼神里,没有杀人灭口后的慌乱与狠戾,没有秘密被撞破的惊讶与愤怒,甚至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

只是纯粹的……“看到”。

如同一个路人在街边看到了一朵不起眼的小花,或是一只爬过的小甲壳虫。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就像根本没有看到她的存在,或者看到了,但认为其毫无意义,不值得投入任何额外的关注。

他极其平静地、自然地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的对视从未发生。

接着,他就像只是路过这条肮小巷子、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一般,迈开平稳的步伐,从容不迫地、身影清晰地走出了小巷的阴影,融入了远处街道逐渐亮起的、温暖而世俗的灯火光芒之中。

只留下水野凉子一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彻底瘫软冰冷地靠在肮脏的垃圾箱后,浑身被冷汗浸透,大脑一片空白。

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恐惧和足以颠覆世界认知的震撼,如同无尽的黑暗潮水,几乎要将她渺小的存在彻底吞噬、分解。

那个给她工作、预支她薪水的店主……

那个看似冷漠却似乎在她最绝望时递出一线生机的男人……

刚刚……就在她的眼前……轻描淡写地……如同拂去尘埃般……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彻底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