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电塔:当能人悄然转身(1/2)

很多人才流失,底层逻辑是系统失灵。这话说得精准。我们电力系统,看似铁打的营盘,实则若留不住能人,也终将成为一艘漏水的巨轮,任凭甲板如何光鲜,也难逃缓慢沉没的命运。这些年,我从电厂到电力设计院,再到最终落脚交通研究院,这辗转的轨迹,恰是这句话在我生命里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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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我从院校毕业,带着一腔热血走进了那座庞大的区域性火电厂。彼时,它在我眼中是力量的象征,是点亮万家灯火的源头。高耸的冷却塔吞吐着白色水汽,厂房内发电机的轰鸣声沉稳有力,如同一个工业巨人的心跳。起初,一切都是新奇的。我跟着老师傅爬锅炉、巡汽机、校保护定值,将书本上的知识一点点烙进实践的熔炉里。不过三五年,我已能独立处理不少复杂的技术问题,甚至对机组某些运行优化提出了被采纳的建议,那时感觉自己是真真切切为这钢铁巨兽注入灵魂的一员。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那轰鸣声不再令人心潮澎湃,反而成了某种沉闷的背景音。变化是细微的,却又是持续的。薪酬的增长缓慢得像老牛拉车,远远被同窗们甩在身后,这固然让人有些气闷,但真正让人心凉的,远非于此。

我记得,为了应对日益严格的环保要求,我花了近半年业余时间,研究了一套针对脱硫系统的精细化运行方案,能小幅提升效率,降低厂用电耗。我兴冲冲地将厚厚一叠报告交给部门主任。他翻了两页,放在一边,说了句“想法很好,我们再研究研究”,便再无下文。后来,类似的想法在行业会议上听说别的电厂实施了,效果不错。那一刻,心里的失落,比任何一次奖金迟发都来得深刻。你的优秀表现,在这里被视为理所当然,或者,干脆就被无视。那些真正有挑战性、能让人成长的技改项目,往往落不到我们这些想干事的人头上,反倒是那些“会来事儿”的同事,总能找到更轻松体面的差事。

办公环境也似乎在悄无声息地恶化。控制室的桌椅十几年未换,吱呀作响;想申请几本最新的专业书籍,流程走得比机组启动还慢。更让人无力的是那种内部公平感的缺失。一次竞聘上岗,一个技术能力平平、但据说“上面有人”的同事,轻松胜出。领导在会后拍拍我的肩膀,“小王,你还年轻,要以大局为重,要讲奉献,讲忠诚。”我心里那杆秤,瞬间倾斜了。能人需要的,从来不是特殊优待,只是一个能够施展才华、能被看见、能被公正对待的生态系统罢了。

我开始沉默。班前会上不再主动发言,那些在脑海里盘旋的优化点子,渐渐被自己按下。承担的责任范围,也下意识地缩小,只完成分内之事,不多一分。甚至,对于系统中那些明显的低效和浪费,我也变得异常“宽容”——反正说了也没用,何必浪费情绪?现在想来,那段日子,正是赫茨伯格所说的“激励因素”全面缺失的阶段。成就感、认可感、成长空间、责任与意义,这些让工作拥有灵魂的东西,一样样从我的日常中抽离。

反而是办公室里那几个整天抱怨公司这不好、那不对的老大哥,他们雷声大,雨点小,年年喊走,年年还在。我懂了,真正想走的人,是懒得抱怨的。公司好与不好,似乎都已与自己无关。

于是,在一个完成交接、整理好个人物品的下午,天气很好,阳光透过厂区那排老杨树,洒下斑驳的光影。我抱着纸箱,像往常下班一样,跟门卫打了个招呼,走出那座曾经寄托了我青春与梦想的厂门,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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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去了省内一家颇有名气的电力设计院。起初,我以为这里会不同。毕竟,设计工作需要更多的创造性和专业性。头两年,确实找回了一些激情。我埋头于图纸、规范和一次次现场勘测,为一个变电站的优化布局绞尽脑汁,当方案获得认可时,那种久违的成就感让我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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