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的种子何时萌芽了?(1/2)
张江第一次对国际工程部副经理周振邦产生怀疑,是在那个被赤道阳光烤得发软的午后。
雅加达项目部办公地,周振邦站在白板前,白衬衫领口泛黄,手里的马克笔在白板上划出断断续续的线条。
“电压不稳的问题,”越南业主代表陈先生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已经影响了整个工业园区的生产。”
窗外,东南亚的太阳正炙烤着大地,会议室里的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来。周振邦在白板上画着系统图,箭头交错,符号密布,像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
“我们需要时间,”周振邦的笔尖在白板上轻轻敲打,发出啄木鸟般的声响,“电力系统很复杂,就像人体经络——”
张江坐在后排,看着周振邦的白板。那些线条优美流畅,逻辑严密自洽,像一首精雕细琢的十四行诗。可惜,诗解不了越南工厂的困境。流水线因为电压骤降而停摆,工人们站在机器旁,像迷失在麦田里的守望者。
“他在编织语言的金缕衣,”张江在当天的工程日志里写道,“遮盖的是无能为力的躯体。”
那是怀疑的种子,埋进了张江职业信仰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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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是在湄公河三角洲的雨季。
暴雨如注,河水暴涨,临时搭建的变电站危在旦夕。张江连夜制定了三套应急方案,包括最坏的搬迁计划。视频会议上,周振邦的影像在屏幕里闪烁不定。
“不能撤,”周振邦的声音隔着千山万水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撤了就是承认设计缺陷。”
“周总,水位还在上涨,”张江盯着监控画面里汹涌的河水,“再不下决定,设备就保不住了。”
周振邦沉默了。张江能听见电话那端轻微的呼吸声,像远处潮汐的起落。
“启动备用发电机,”良久,周振邦说,“加强堤防。我相信我们的设计经得起考验。”
那夜,张江和工人们冒雨奋战到天明。他们用沙袋筑起临时堤坝,水泵的轰鸣声与暴雨合奏出一曲悲壮的交响。雨水顺着安全帽的边缘流下,在张江眼前形成一道水帘。透过这帘幕,他看见周振邦的决策像精致的瓷器——美丽,易碎,经不起现实的轻轻一碰。
天亮时分,雨停了,变电站保住了。但张江知道,这不是周振邦的“相信”带来的奇迹,而是工人们满身泥泞换来的侥幸。
回到宿舍,张江在潮湿的笔记本上写下:“领导者不该是吟游诗人,用华丽的辞藻粉饰困境。他应该是灯塔,哪怕光芒微弱,也要指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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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让张江彻底醒悟的,是哈萨克斯坦的风雪夜。
零下三十度,北风如刀。阿克套项目的输电线路出现大规模覆冰,三条主干线跳闸,整座城市陷入黑暗。
应急指挥部里,哈方代表、技术专家、施工团队挤作一团。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焦虑,呼出的白气在灯光下交织升腾,像无数不安的灵魂。
周振邦站在人群中央,依旧衬衫笔挺。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投影仪在墙上投出精美的ppt。动画演示,数据曲线,对比分析——一场视觉的盛宴。
“根据我们的模拟计算,”周振邦切换着幻灯片,“覆冰将在二十四小时后自然融化。”
哈萨克斯坦的老工程师穆拉特猛地站起来,拳头砸在桌上,震得咖啡杯叮当作响:“二十四小时?城市会变成冰窖!医院里的病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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