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童骁骑的独立(2/2)

“高跃进昨天找我喝茶,绕了八百个弯子,最后就一句话——让童骁骑离她女儿远点儿。她都说了多少遍了?还说?烦。”

我发动车子,后视镜里公司的火光还在明明灭灭。

“高部长看得上的女婿,怎么也得是门当户对的吧?童骁骑现在……”

“现在怎么了?”

许半夏立刻打断我,语气里带着点护犊子的火。

“他跟着我出生入死的时候,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还在教室里啃书本呢!高辛夷自己乐意跟他待着,高跃进凭什么看不上?不就是觉得童骁骑是我手底下的马仔,配不上她那高学历的女儿?”

她越说越气,抓起副驾的矿泉水灌了一口:“我知道高跃进是大人物,发展委副会长,跺跺脚整个钢铁圈都得抖三抖。我不敢得罪她,可我不服气。童骁骑哪里差了?他就是缺个机会,缺个让那些人正眼瞧他的身份。”

我拐过街角,夜市的油烟味混着人声涌进来。

“你也别不服气,高跃进说的也不全是门户之见。童骁骑现在管着车队,说到底还是你的人,跟高辛夷站在一起,别人眼里就是‘许半夏的小弟’和‘高部长的千金’。他得自己立起来。”

许半夏沉默了,手指慢慢停下动作。

我从后视镜看她,她正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眼神里那股子野心又冒了出来——每次她想干大事的时候,眼里都有这种光。

“你是说……”

她忽然转头看我,睫毛上像沾了火星。

“让他自己闯?”

“车队现在规模不小了。”

我点头。

“你把他捆在身边,他永远是你的马仔。但如果让他自己当老板,把车队从公司里分出去,他得学算账、学管理、学怎么跟人谈生意。等他能独当一面,车队变成他自己的公司,高跃进再看他,就得掂量掂量了。”

话音刚落,许半夏突然拍了下大腿,吓得我差点踩错刹车。

她摸出手机就开始拨号,指尖在屏幕上划得飞快:“童骁骑吗?你现在来我办公室,带上车队的账本,立刻!”

挂了电话她才转向我,嘴角已经扬起来,眼里的火气全变成了算计的亮:“你说得对,要让高跃进看得起,就得让这小子先长出骨头来。从今天起,他不是我的马仔了,是童总。”

车子穿过夜市人群时,她已经开始给律师打电话,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又冷又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明天拟个协议,把车队从公司剥离出去,法人写童骁骑的名字……对,全资给他,我一分股份不要,让他自己学着当老板。”

挂了电话,她往椅背上一靠,看着窗外飞掠的灯火笑了。晚风掀起她的头发,我忽然觉得,这大概就是许半夏最厉害的地方——别人还在抱怨门槛太高时,她已经在给身边的人搭梯子了。

只是许半夏想得好,但童骁骑不领这个情。他不愿意单干。

这些年跟着许半夏挺好,单干,为什么要单干?

单干了,他还能算是许半夏的小弟吗?

童骁骑把车队账本往许半夏办公桌上一推,喉结滚了滚,声音闷得像堵着棉花:“姐,我不干。车队跟着你挺好的,我当不好老板。”

许半夏正在签合同的笔顿住了,墨水滴在纸上晕开个小黑点。

她抬头时,眼里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指尖把钢笔往桌上一拍,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童骁骑,你再说一遍?”

她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步步紧逼。

“我让你单干,是让你当老板,不是让你讨价还价。你以为我闲得慌?”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童骁骑往后缩了缩,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但我本来就不是那块料。车队兄弟们跟着我,我能保证他们有饭吃就行,当不当老板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

许半夏猛地拍向桌子,桌上的玻璃杯都震得跳了跳。

“高跃进为什么看不上你?就因为你永远是‘许半夏的小弟’!你以为躲着高辛夷就完了?只要你一天没自己的根基,她妈就能一天把你踩在脚下!你不在乎跟高辛夷怎么样,那我呢?我夹在中间难不难?”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眼里的失望像针一样扎人:“我带你出来不是让你一辈子躲在我身后的。你想让别人看得起,就得自己站着。连这点魄力都没有,你当初何必跟着我混?”

童骁骑的脸涨得通红,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

他最受不了许半夏失望的眼神,更怕自己真成了她的拖累。

沉默了半晌,他狠狠抹了把脸:“行,我干。但我要是搞砸了……”

“搞砸了就自己爬起来再搞!”

许半夏打断他,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我许半夏的人,没有孬种。”

车队独立出去的头三个月,童骁骑确实拿出了拼命的架势。

他不懂报表里的弯弯绕绕,就把账本摊在桌上让老会计一笔笔教。

不会跟甲方谈条件,就带着兄弟们把活儿干得漂亮利落,靠口碑硬生生抢下几个大客户。

他天生带着股江湖气,兄弟们的工资从不拖欠,谁家里有难处他第一个掏钱,车队里的人都服他。

月底算账时,利润竟比跟着许半夏时还高出一截。

许半夏偶尔去车队看他,总能撞见他趴在办公桌上打盹,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她劝过两次让他别太拼,童骁骑却总是咧嘴一笑:“姐,我得干出样来给你看。”

那时她只当是少年意气,没料到这股气会烧得太旺,最终引火烧身。

几个月后。

后半夜的国道上,车灯劈开浓得化不开的黑雾,童骁骑猛一哆嗦,额头差点撞在方向盘上。

他抬手抹了把脸,手心的汗把方向盘沾得发黏,视线里的路面开始像水波一样晃。

“还有五十公里,送完这趟就休息。”

他对着空气嘟囔,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

副驾座位上扔着半盒没吃完的饼干,包装纸被揉得皱巴巴的,旁边的保温杯早就空了,杯壁上结着层白霜。

这已经是他连轴转的第四个通宵。

车队刚独立出去,第一个大单子就压得他喘不过气——甲方催得紧,运费给得高,他咬着牙接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干成,得让许半夏看看,让高跃进看看,他童骁骑不是只会跟在别人身后的马仔。

眼皮越来越沉,像坠了铅块。

他使劲掐了把大腿,疼意让他清醒了半秒,可下一秒,国道两旁的树影就开始在眼前拉长、重叠,变成一团模糊的绿。

脑子里闪过许半夏拍着他肩膀说“好好干”的样子,又闪过高辛夷红着眼劝他“别太拼”的脸,这些画面搅在一起,反而更让人犯困。

“不能睡……”

他喃喃着,手指用力扣住方向盘,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