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请许半夏吃饭(2/2)

“挂了!”

电话被狠狠挂断,听筒里还残留着她的怒气。

我笑着摇摇头,知道她这是来了。

许半夏就是这样,嘴上再厉害,心里那点软处,从来藏不住。

至真园的雅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我对着李黎、宝爷和小魏,把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等会儿我老婆许半夏来了,要是动了气,哪怕是动手打我,你们千万别拦着,让她发泄够了就好。”

宝爷捻着核桃,眼皮都没抬:“你这是找揍?”

小魏没忍住笑出声,被李黎瞪了一眼,赶紧收了声。

李黎看着我,眉头微蹙:“她既然不情愿,你何苦……”

“不是不情愿,”我打断她,语气认真起来:“我老婆半夏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先想着别人,她现在属于创业阶段,一分钱恨不得当两分钱用,看不起浪费,我给她买的衣服一上百她就叫,很多事其实她是想的,只是她想把这些事让给她觉得更重要的事。所以她接受不了我这样铺张浪费,但我们当初结婚,就在家里摆了一桌子。我一直就觉得太简陋了,你说世上那么多好吃的美味,年轻的时候这个省那个忙,不去享受,等到老了,牙掉了,牙过敏了,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然后后悔吗?所以有些事我觉得哪怕是错也要做。”

“她不做,所以我要做。如果我都不做,谁来做?”

正说着,门外传来出租车刹车的声音。我心里一紧,刚站起身,就见许半夏拎着行李箱,风风火火地从车上下来。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夹克,头发扎成高马尾,看见我站在门口,眼睛瞬间就红了。

“你个败家玩意儿!”

她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扔,几步冲过来,先摘下头上的棒球帽,带着风声砸在我额头上。

我没躲,她跟着又弯腰脱下一只鞋,举起来就往我身上敲。

“哎哎,有话好好说……”

我一边往雅间里退,一边求饶。

许半夏哪肯听,另一只鞋也脱了下来,两只鞋轮番上阵,最后索性都朝我扔了过来。

我赶紧站住,看着她光脚站在青石板上,连忙说:“地上凉,先把鞋穿上。”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她哪根筋,她几步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拳头就雨点似的落在我背上、胳膊上。

她人小个子也小,拳头却硬,带着一股狠劲儿,大概是真气得不轻。

我硬挺着没躲,听着她喘着粗气,拳头渐渐慢了下来。

“行了行了,”我抓住她的手腕,才发现她的指关节都红透了:“再打下去,你手该肿了。”

许半夏甩开我的手,眼圈红红的,却梗着脖子不看我,弯腰去捡地上的鞋。

穿鞋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李黎几人,脸“腾”地一下红了,讪讪地说:“让各位见笑了,我不是……不是心疼钱,是这小子太气人,什么事都不跟我商量……”

李黎笑着走上前,拉过她的手看了看:“快进来坐,手都红了,我让厨房拿点冰敷一下。”

我顺势揽住许半夏的肩膀,把她往雅间里带。

她还在小声嘟囔着“浪费钱”,但脚步却没再挣扎。

刚坐下,李黎就朝外面喊了一声:“开席吧。”

很快,一道道精致的粤菜被端了上来。水晶虾饺玲珑剔透,烧鹅皮脆油亮,清蒸东星斑卧在冰盘里,衬得鱼肉雪白。

许半夏看着满桌菜,嘴里还在念叨“太铺张”,但我看见她拿起筷子时,指尖微微动了一下,眼里终究是有了点暖意。

宝爷端起酒杯,朝我举了举:“刘老板,这一点我是真不如你那,敬你。”

我笑着回敬,心里想,这点疼算什么,往后的日子,我要让她知道,被人放在心尖上疼着,是多踏实的事。

许半夏起初还端着点架子,筷子捏在手里,夹菜时小心翼翼,像怕碰碎了盘里的雕花。

但当那道脆皮乳鸽的油香钻进鼻子时,她喉结明显动了动,夹起一块,先是小口抿了抿皮,随即眼睛一亮,腮帮子瞬间鼓了起来。

“慢点吃,没人抢。”

我递过湿巾,看她嘴角沾着油光,像只偷吃到糖的松鼠。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手里的筷子却没停。

水晶虾饺咬破薄皮时,鲜美的汤汁差点溅出来,她慌忙用手挡了挡,抬头看见我们都在笑,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却忍不住又夹了一只。

我知道她这副模样,是真的放开了。

以前路过街边的烧腊铺,她总盯着橱窗里的烧鹅咽口水,嘴上却说“油腻,不爱吃”。

超市里进口巧克力打折,她拿起又放下,最后塞给我一包最便宜的瓜子。

办公室抽屉里永远塞满了饼干、辣条,都是她忙起来垫肚子的便宜货,她说“这才够味儿”。

“唔……”

许半夏咽下嘴里的菜,偷偷凑过来,用气声说。

“下不为例啊,太费钱了。”

“知道了,”我笑着点头,给她盛了碗汤:“先喝汤,别噎着。”

她喝了两口汤,总算缓过劲,放下勺子,盯着我:“说真的,你最近到底赚了多少?手上有闲钱也不是这么造的。”

我没直接回答,朝宝爷递了个眼色。

宝爷放下酒杯,哈哈一笑:“嫂子你别数落他,这钱来得光明正大。我们几个凑一起炒了点股,小赚了一笔。他啊,就搭了个顺风车,主要还是我在折腾。”

他话锋一转。

“不过股市这东西不稳当,我打算收手了,把钱拢一拢,往北边走,做笔跨境的生意,倒腾点紧俏货。”

许半夏嚼着嘴里的菜,大眼睛眨了眨,视线在我脸上打了个转,明显没全信。

我赶紧看向李黎,她心领神会,笑着接话:“宝爷这路子我也入了股,算是带队的。你放心,渠道都摸透了,稳赚不赔,到时候让你家这位跟着沾光。”

许半夏“哦”了一声,夹菜的手慢了些。

她心里门儿清,就宝爷、李黎加上我,能凑出多少本钱?

倒腾货物跨境,哪那么容易?多半是小打小闹,哄她开心罢了。

但她没戳破,反而往我碗里夹了块鲍鱼:“要真是做生意,缺不缺钱?我这边最近还行,我那儿能挪点。”

话音刚落,桌下传来一阵轻痛,她的鞋尖正碾在我脚背上,带着点嗔怪的力道。

我心里一暖,知道她这是认了。

嘴上说着浪费,心里却怕我钱不够。

明知道可能成不了气候,还是愿意把家底亮出来给我兜底。

“不缺,”我握住她放在桌下的手,她的指尖还带着点凉意:“你那钱留着自己用吧,我们这小打小闹,够了。”

许半夏瞪了我一眼,抽回手,又夹了一大块烧鹅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算你有良心。”

窗外的灯笼映在她脸上,油光锃亮的,却比任何时候都生动。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至真园这几万块花得值。

至少这一刻,她不用算计成本,不用想着别人,只做个安安稳稳吃饭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