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裂痕(2/2)
她越说越急,声音都劈了,偷偷瞟了我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看许半夏铁青的脸:“要是因为我让你们离婚,我这辈子都过意不去。许姐,你别往心里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的……”
金铃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捡自己的包和外套,拉链拉了好几次都没拉上,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她抓起东西就往门口冲,经过我身边时,飞快地丢下一句“你好好跟许姐说”,拉开门就跑了,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走廊里传来她慌乱的肉脚贴地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楼梯口。
屋里又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空气沉得像灌了铅。
许半夏的目光从门口收回来,重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比刚才更冷,带着一股子看透了的决绝,仿佛在看一个渣男:“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是朋友能滚到一张床上?你明知道不对,还敢做,那就得认。”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斩钉截铁。
“离婚,必须离。”
“我不离!”
我猛地从床上站起来,胸口的火和慌搅在一起,转身就往厨房冲。
“哎!你干什么?”
童骁骑在门口喊了一声,大概是被我的架势吓着了,赶紧跟了进来。
我一把抄起墙根立着的擀面杖,那玩意儿是许半夏前阵子说要学做面条买的,沉甸甸的,油光锃亮。
“你要干啥?!”
童骁骑眼都直了,几步冲到我面前张开胳膊拦着。
“哥,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打许总啊!”
“让开!”
我吼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许半夏。
许半夏站在卧室门口没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硬气:“童骁骑,你让开。他今天敢碰我一下试试。”
童骁骑被她的气势镇住了,僵在原地,看看我手里的擀面杖,又看看许半夏,一脸为难。
我却突然往前走了两步,绕过童骁骑,走到许半夏面前。
然后,我双手把擀面杖捧起来,递到她面前,杆身因为我的用力微微发颤。
许半夏愣了一下,皱着眉看我,眼神里全是疑惑,好像不明白我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接了过去。
就在她的手指握住擀面杖的那一刻,我“咚”地一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地板上,震得声音都好大。
我一把抱住她的大腿,把脸埋在她的裤腿上,那上面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和淡淡的机油味,是我熟悉的味道。
“半夏,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是真的慌了。
“我不是人,我混蛋,我罪该万死!你心里不痛快,你打我,你用这个打我!往死里打,打出气为止!”
我死死抱着她的腿,抬头看她,眼泪糊了一脸:“只要你不离婚,你把我打死了,我都认!我绝无二话!可你不能跟我离婚啊……”
许半夏手里的擀面杖悬在半空,没动,也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很,有恨,有气,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动摇。
“我知道我做的不是人干的事,”我哽咽着,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倒出来:“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啊!难道你感受不到吗?金铃算什么?她就是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排遣寂寞的影子,是代替品!只有你,许半夏,你才是我心里唯一的人!我不能没有你……”
许半夏手里的擀面杖慢慢垂了下去,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要同意了,却听见她轻轻说了一句:“你先起来。”
我没敢动,还是抱着她的腿。
她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带着说不尽的疲惫:“我现在不想听这些。让我冷静一下。”
说完,她挣开我的手,转身走进卧室,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衣服。
她动作很快,抓了几件常穿的衬衫和外套,胡乱塞进一个旅行袋里,拉链拉得飞快,发出刺耳的声响。
童骁骑在旁边看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许半夏拎着袋子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了刚才的怒火,只剩下一片冰凉的平静。
“我出去住几天。”
她说。
“你也好好想想。”
说完,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童骁骑看了看我,又追了出去,大概是想跟着她,怕她出事。
门“砰”地一声关上,屋里又空了。
我还跪在地上,面前空荡荡的,只有那根冰冷的擀面杖掉在地板上,滚了半圈,停在我的脚边。
童骁骑那张嘴,比漏风的窗户还不顶用。
我和许半夏那档子事,没出三天,整个圈子里就隐约有了风声,最先传到的,自然是陈宇宙耳朵里。
那天我去找陈宇宙时,他正蹲在废品站的角落里,拿着根铁丝扒拉一堆旧零件。
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是我,他手里的铁丝“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撸着袖子就冲过来,看那样子是真想给我一拳。
“你个混账东西!”
他吼得嗓子都哑了。
“胖子对你还不够好?她在外头拼得命都快没了,你就这么对她?”
我没躲,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陈宇宙冲到我面前,拳头攥得死紧,指节都发白了,可胳膊举到一半,又慢慢放了下去。
他上下打量我几眼,眼神复杂——我个子高高大大,肩膀宽厚,胸肌有肉,身板结实得像块铁,他那细瘦的身板,真动手确实讨不到好。
他悻悻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走到旁边的木板凳上坐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两根烟,扔给我一根,自己点上一根,狠狠吸了一大口。
“说吧,找我干啥。”
他语气缓和了些,但眉头还是拧着。
我把烟点上,没急着说话。
烟雾缭绕里,陈宇宙的脸看得不太真切,可我知道,他是少数能懂许半夏的人,也是少数可能懂我的人。
“小陈,”我吸了口烟,缓缓开口:“我知道我做的不是人事。但那天我跟半夏说的话,你大概也从童骁骑那儿听了些——我是个正常男人,不是庙里的泥菩萨。”
陈宇宙没接话,只是抽烟,烟灰掉了一裤子也没察觉。
“你跟半夏搭伙这么多年,”我继续说道:“她啥模样样,你比谁都清楚。她那工作狂的劲儿,是个人都扛不住。你们俩一起做生意,哪回不是她说了算?你不是服她,是真卷不过她。”
这话戳到了点子上。
陈宇宙夹着烟的手顿了顿,嘴角扯了扯,露出点无奈的苦笑:“她那股子狠劲,别说我了,换谁来都得被她拖着跑。去年冬天那批废品,零下十几度,她三天三夜没合眼,到处找车装运,我跟着熬了两天就扛不住了,她眼睛熬得通红,还能跟人讨价还价,嗓门比谁都亮。”
“是啊,”我叹了口气:“她是卷王,可家不是码头,不是生意场啊。她跟你们待在厂里、跑在路上的时间,比跟我待在家里的时间多得多。小陈,换成是你,常年守着个空房子,你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