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定岁月(2/2)

这是一群年纪不过十岁上下的小乞丐,却机灵得如同夜猫子,嘉兴城的每一条巷子、每一扇窗棂后的秘密,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老板,闹事的是城西王家的二少爷,刚中了秀才功名,家里开着绸缎庄。”

小乞丐阿福踮着脚,将啃了一半的肉包子藏在背后。

“他今日还去了李记茶楼,和几个书生密谋要联名上书官府……”

我随手抛给他一串铜钱,看着他雀跃着跑开,忽然意识到这些穿梭在市井缝隙里的小身影,或许比任何江湖门派都更有价值。

深夜,我将从丐帮小乞丐那里听来的秘辛说与穆念慈。

烛火摇曳中,她手中的针线顿了顿:“你是说,丐帮如今这般势微,竟是因为门派内斗?”

我点点头,往火盆里添了块炭,将北宋年间丐帮与少林寺的恩怨娓娓道来。

“当年少林寺富得流油,不过洒出些碎银子,丐帮便甘心做他们的爪牙。汪帮主这个姓氏,本就暗含讥讽。”

我冷笑一声。

“后来少林为了铲除异己,唆使丐帮去刺杀一个高手,结果误杀了那人的妻儿。那高手一怒之下,杀得江湖血雨腥风。更讽刺的是,他的儿子后来竟成了丐帮之主,还把这‘少林之狗’硬生生变成了天下第一大帮。”

穆念慈放下手中的活计,眉间满是唏嘘:“难怪我听蓉儿说起丐帮事务时,总觉得她有诸多为难。”

我见她提起黄蓉,便接着说道:“洪七公任帮主时,丐帮已是暗流涌动。净衣派与污衣派势同水火,那些富有的净衣派弟子借着丐帮名头经商牟利,与沿街乞讨的污衣派水火不容。洪七公疏懒,虽能压下明面上的争斗,却压不住底下的龌龊。”

“到了黄蓉接手,她本就不喜净衣派的奢靡,又因女子爱洁的性子,重用污衣派。这下可好,等于生生砍掉了丐帮一半的力量。”

我望着跳动的火苗,想起小乞丐们透露的消息。

“不过,她倒是无意间留下了一群好苗子——那些街头流浪的小乞丐,机灵得很,稍加培养,便是最灵通的耳目。”

与小丐帮的交易愈发顺畅。

每周六傍晚,我都会在城郊的破庙里备上热腾腾的包子、香软的汤饼。

十几个小身影从墙头、瓦缝里钻出来,狼吞虎咽间,便将城中大小消息抖落得一干二净。

我将这些情报仔细整理,暗记下那些闹事书生的底细。

月黑风高夜,我身着夜行衣,穿梭在嘉兴城的街巷。

那些平日里在书局耀武扬威的书生,家中底细早已被我摸得一清二楚。

有的大户人家,金银细软藏在暗格里,我只取半数,留个警醒。

有些中等人家,我拿走他们的闲钱,让他们尝尝拮据的滋味。

最有意思的是那些装腔作势的穷书生,我连他们藏在枕头下的几文铜钱都搜罗干净,看着他们次日抓耳挠腮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曾有个书生扬言要报官,却在衙门前徘徊半日,最终垂头丧气地离开。

这世道本就如此,有钱时官府笑脸相迎,没钱时连门槛都跨不进去。

更何况,他们既无人证,也无物证,拿什么来治我的罪?

更重要的是,当他们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仅是个“篡改经典”的书商,而是能在暗处掌控他们命运的人时,再大的胆子也被恐惧压了下去。

如今书局前再无聒噪之声,那些书生见了我,要么绕道而行,要么强装笑脸作揖问好。

世人皆是如此,欺软怕硬的本性从未改变。

而我,借着这群小乞丐织就的情报网,不仅护住了书局,更在这嘉兴城里站稳了脚跟。

夜色中,书局的灯火依旧明亮,《抡语》的书页在风中翻动,仿佛在诉说着另一种江湖的故事。

江南的梅雨季总是缠绵,雨滴顺着青瓦屋檐连成珠帘,打在院里的芭蕉叶上沙沙作响。

我将书局的事务交给掌柜打理,每日清晨便在堂屋支起小书桌,备好笔墨纸砚,等着杨过踩着湿润的石板路跑来。

他总爱扒着门框探头,乌溜溜的眼睛先往内室瞟一眼,见穆念慈正坐在窗边穿针引线,才笑着蹦跳进来。

今日穆念慈手中的绸缎泛着柔和的宝蓝色,绣着半朵含苞的玉兰花,杨过一眼就瞧出那是给自己裁的新衣裳,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乖乖在竹椅上坐好,还不忘把沾了泥点的鞋子往凳下藏。

过儿,今日咱们接着讲《抡语》里持戈止戈的深意。

我翻开书页,指尖划过工整的字迹。杨过虽识字极快,昨日教的三十个字转眼就能默写,但字句背后的武学与处世之道,却需细细拆解。

我握着他的手,在沙盘上重新描摹字:你看这字,止戈为武,不是让人放下兵器,而是要像夫子那样,以强大的力量震慑争斗。

他歪着头沉思,忽然眼睛一亮:就像爹你教我的左右互搏!两只手打架,自己就能分胜负,就不用和别人打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小聪明用对地方了。

窗外的穆念慈也跟着笑,绣线在她指间灵活穿梭,不时抬头看一眼认真学习的儿子。

教完课业,便是每日的练功时辰。

我带着杨过在院中演练混元功的动静二十四式。

他身姿轻盈,学得极快,只是总爱耍些小聪明,把招式变得花里胡哨。

别想着投机取巧!

我按住他欲耍花招的手腕。

这混元功讲究刚柔并济,每个动作都要沉下心来。

他吐了吐舌头,重新凝神运气,晨光透过他汗湿的发梢,在青砖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这样的日子惬意而安稳,直到穆念慈提起送杨过上学的事。

那日晚饭过后,她收拾着碗筷,声音有些犹豫:过儿也到了该去私塾的年纪,总在家学,会不会耽误他……

娘子,你忘了他在牛家村的事?

我放下茶碗,目光转向正在院里追蝴蝶的杨过。

他性子要强,若有人言语冒犯,难免要起冲突。私塾里那些读死书的先生,哪能容得下他这样的性子?

穆念慈的手顿了顿,脸上浮现出忧虑的神色。

她自然记得,去年在市集上,有个泼皮嘲笑杨过没爹的孩子,结果被杨过抄起路边的竹竿打得落荒而逃。

可是……就怕他日后……

咱们教他真本事,不比那些科举八股强?

我握住她的手。

过儿聪明通透,学兵法谋略、练武功心法,将来自有一番作为。再说了……

我笑着看向院中的少年,他正举着树枝,有模有样地比划着招式。

让他天天能守在你身边,不好吗?

穆念慈望着杨过,眼底满是温柔:你说得对。只要他平安喜乐,在哪学都是一样。

雨声渐歇,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杨过蹦跳着跑进来,手里攥着几朵沾着水珠的野花,非要插在母亲的发间。

看着他们母子相视而笑的模样,我忽然觉得,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或许就是最珍贵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