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燕羽倒戈(1/2)
血从大腿往外冒,一步一淌,可我顾不得。我背着醉老赵尚有余温的身子,在快手马事先挖好的暗渠里爬。渠顶矮,砖壁潮,鼻尖几乎蹭到青苔。老赵的头靠在我肩上,随着我每一次蹬腿轻轻晃动,像从前喝醉那样,只是再没呼噜声。我哑声哄他:坚持,出口就到。其实出口还远,我知道,他更知道——只是两个男人,总得留一个念想。
暗渠尽头是枯井,井壁嵌铁环。我咬牙把老赵托上去,自己再翻出来。夜黑得像扣了锅,远处却火光闪——哈朗的侍卫举着火把,正沿街踹门。我把老赵平放井台,扯下袖子给他盖脸。血与泪一起砸在他胸口,我哽咽:兄弟,欠你的,下辈子还。说完转身,一瘸一拐往更深的巷子钻。转经筒在布袋里晃,金壁撞骨,提醒我:任务没完,命还得继续赔。
可没走出两条巷,前后灯球同时亮起,火把圈把我围在核心。我拔匕首,腿软得打摆,心里苦笑:看来今晚要陪老赵一起走。人群裂开,哈朗提钩走出,铜色脸膛被火照得发亮。他抬手,侍卫齐刷刷抬枪。我闭眼等死,却听他低喝:把枪放下!众侍卫愣住,我也愣住。哈朗转身,目光鹰隼般扫过手下:此人——我要活的。铁钩一挥,竟把最近一名侍卫的枪管挑飞。那侍卫猝不及防,踉跄后退。我彻底懵了:这是唱哪出?
更怪的事来了。哈朗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帕,一抖,上面用朱砂绣着二字。他单膝跪地,对我——准确说,对我背后的布袋——沉声道:龙脉已动,愿随先生赴汤蹈火。一圈侍卫竟同时效仿,齐刷刷左拳抵胸:赴汤蹈火!火光照得白帕猩红,像一面小小的旗。我张口结舌,腿一软,靠住墙才没坐倒。哈朗抬头,眼白布满血丝,却闪着奇异的光:燕子李三,你我都一样,是给旧世道挖坟的人。
我恍惚记起,半月前瘦高个给我暗花时,曾嘀咕一句:宫里也不干净。当时没放心上,如今电光石火——原来革命党的触角早伸进禁卫。我嘶哑问:你们……要这转经筒干啥?哈朗收钩,语气平静:里头火器图,若能献给新军,可少死十万同胞。大清的根,早就烂了,不如一刀砍断。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却听得心惊肉跳:敢情我拼命偷的东西,早被另一群棋手盯上?
哈朗似乎看穿我心思,低笑:李先生,你布你的局,我布我的局。今晚你救自己,我救你——咱们各取所需。说罢,他抬手抛来一只小瓷瓶:金创药,比你的土粉子管用。我接过,心里翻江倒海:一半是逃出生天的侥幸,一半是被人当棋子的恼怒。可眼下的情形,由不得我拒绝。我拔掉瓶塞,药粉洒在伤口,疼得钻心,却真止血。
哈朗吩咐手下散开,只留两名心腹,一人驾马,一人提灯,领我钻进偏僻小街。街尽处,停着辆毫不起眼的灰布马车。掀帘,里面竟铺着软毯,小案上温着一壶黄酒。哈朗做请:上车,送你出城。我迟疑:我的兄弟还在井台……他点头:已派人去收殓,厚葬。厚葬,又让我眼眶发热。我低头钻进车厢,马车启动,蹄声在空街回荡,像送葬,也像迎新。
车厢晃,黄酒香。我与哈朗对坐,中间摆着那只转经筒——真品。鎏金在灯下流动,像一汪凝固的血。哈朗为它,为我,各斟一杯。我举杯未饮,先问:你身为镶黄旗侍卫长,拿的是朝廷俸禄,为何反?他仰头灌尽,抬手抹嘴,指节粗大,我爹是蒙古马奴,我娘是汉人丫鬟。主子一句话,我爹被马蹄踏死,娘被吊死在马棚。我七岁就阉干净进宫,学做奴才。后来革命党找上我,说二字,人人平等——我信。他语气淡,像在讲别人的事。我握着杯,却像握着一块炭:原来大内高手,也有血淋淋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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