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燕雾擒车(2/2)

雾像潮水,被车辕劈开两道灰浪。我趴在车里,听见身后枪声炒豆般密集,火星在雾里一闪即灭。忽然,一声闷响,老赵整个人往前一扑,血从他后背喷出来,热腾腾溅了我一脸。他中弹了!我伸手去拉他,他却用最后的力气,把暗格底板一蹬,弹开,留声机连蜡筒带机关整个掉进雾下暗河,证据全消。老赵咧嘴,血沫汩汩:三......爷......别......管我......话未完,人已从车辕滑下,像破麻袋滚进雾底。我嘶声喊:老赵——回答我的,只有狗吠与马蹄。

我跳上车辕,自己拉车狂奔。子弹不时从耳边掠过,打在车板上闷响。我大腿伤口血流如注,每跑一步,地上就留一个血脚印。可我不敢停,我知道一旦停下,就再也见不到芸妞。恍惚间,她的脸浮现在雾幕上:妆只画了一半,柳叶眉下,泪珠将坠未坠。她冲我喊:李三,你答应要回来的!我咬破舌尖,剧痛让我清醒,拼尽最后一口气,把车赶进一条窄巷,翻身滚进事先看好的暗门。门后,是快手马早挖好的地窖,我重重摔进去,世界瞬间漆黑。

灯再亮时,我已躺在一堆干草上,腿上的血把裤子粘成硬壳。快手马一边给我上药,一边骂:你他妈差点连人带筒报销!我干裂的嘴唇扯出笑:真筒......在我怀里......我掏出转经筒,金漆被血染成暗红,像蒙了层修罗纱。我松了口气,却随即想起老赵——那个两斤不倒的汉子,为了我,把命倒在雾夜里。胸口像被秤砣压碎,眼泪混着血往下淌。我嘶声问:有酒吗?快手马递过一壶,我仰头灌,火辣的酒冲过喉咙,却冲不走悔意:是我,把老赵拉进这场要命的局!

地窖上方,传来零星的枪声,像更远处的犬吠。哈朗的侍卫在搜街,瘦高个的密探也在搜街。我这条命,如今悬在蛛丝上,一头系着转经筒,一头系着芸妞。我摸出荷包,照片已被血浸透,芸妞的笑模糊成一片晚霞。我对着她喃喃:我还活着,别怕。忽然,地窖门板两响,暗号——是老张!快手马拉开门,老张钻进来,一脸土灰:戏园子被围了!哈朗认定芸妞通匪,要锁她进天牢!我脑袋一声,像被铁锤砸扁。腿上的伤猛地剧痛,可我心里更痛:原来,我不仅欠老赵一条命,还要把芸妞搭进去!

我挣扎爬起,把转经筒塞进布袋,斜挎肩上:我去救她!快手马按住我:你这样子,出去就是送死!我红眼吼:送死也得去!老张叹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戏票——正是今晚芸妞《穆柯寨》的包厢票,背面用眉笔写着两个字:救我。墨迹被泪晕开,像两朵黑梅。我捏紧戏票,指节发白,心里却燃起一把火:李三,你惹的祸,得自己扛!我抬头看向地窖天窗,雾已散去,露出一线残月,弯得像冷笑。我咬牙道:明晚,我要让哈朗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鬼妈索命!

血与火,情与债,都逼到眉梢。我无路可退,也不想退。燕子李三,就算折了翅,也要在风暴里,再冲一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