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夜奔逃(腊月二十八·凌晨)(1/2)

山神庙的火光冲天而起,像给夜空撕了条口子,火星子溅在雪地上,作响,活像无数红白相间的眼睛在眨。我背着阿九,踹开后墙,一股寒风卷着雪渣子灌进来,火借风势,爆响,把供桌、经幡、泥塑山神一股脑儿吞了。

我踩着未烬的火星,深一脚浅一脚冲进黑暗。背后一声,庙顶塌了,火团滚下山坡,映得半边雪谷红得发紫,像给老天爷点了个天灯。我回头望了一眼,心里却异常平静:烧吧,烧干净,旧账随火灭,新路由雪生。

阿九在我背上轻得像片炭,呼吸烫得我后颈发痒。她迷迷糊糊地哼:干爹...别烧...九儿疼...我拍拍她大腿,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乖,火是假的,雪才是真的,咱回家。

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雪立刻显出本色——冷、硬、滑。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背上,棉靴底早被冰碴子割得七零八落,雪水灌进去,又冷又痒,却不敢停。背上的阿九随着我的步子一颠一颠,肩头的刀口被绳结勒得生疼,血顺着胳膊滴,在雪地里印出一串小小的红梅花。

我哼《小拜年》,调子跑得像瘸腿驴,却能让脚步有节奏:正月里来是新春,家家户户挂红灯...声音被风撕得七零八落,却倔强地往前爬。天边泛起蟹壳青,像给黑夜凿条缝,我盯着那抹亮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往亮处走,走到天亮,走到人活。

雪岭下,早先被我当诱饵的空马车还歪在路边,车厢被子弹犁得七零八落,马却不见了。我眼睛一亮:有车厢就有滑板!我解下飞虎爪,把阿九平放雪地里,自己跳进车厢,拆下两块长底板,用绳一绑,做成简易冰爬犁。

又扯下红十字旗,撕成布条,把阿九捆在背上,再系到爬犁前缘,我半蹲当人马拉纤。雪板在冰面滑,比走路省力一半,却冷得透骨,膝盖以下瞬间失去知觉。我咬火折子,一边烤手一边蹬,爬犁往前冲,像一条在雪面游动的黑鱼。

天色刚亮,忽然起风。北风卷着雪粒,像千万根细针,专往衣缝里钻,活物叫白毛风,刮起来能活人埋成雪俑。我暗叫不好,四下找掩体,却只见白茫茫一片,连棵树都没有。只能把阿九解下,抱在怀里,两人蜷成球,背对风口,任凭雪埋。

风吼得像千万头狼,雪粒打在脸上,瞬间化成水,又结成冰,脸皮像被刀背反复刮。我低头,把阿九的脸按进怀里,自己后脑对着风,心里默念:再刮猛些,老子就是石头,冻不碎!

不知过了多久,风终于弱了,我们几乎被雪埋到腰。我抖掉雪,爬犁早被吹翻,滑板断了一根。我索性把另一根当雪杖,一步一撑,继续往前挪。阿九在我怀里动了动,睫毛结满冰碴,却努力睁开眼,声音像从冰缝里挤出来:李三...别睡...

午后,雪原尽头忽现一条冻河,河岸边插着块破木牌:老渡口。岸边泊着条,船底朝天,像只死去的龟。我眼睛一亮:翻过来就是!我放下阿九,用断滑板当撬棍,一声,把船翻个肚朝天,船底结着一层冰,滑得像涂油。

我把阿九放船上,自己解下飞虎爪绳,一头系船头,一头系腰,当纤夫,在冰面拉舟。船底与冰摩擦,发出脆响,却省力得多。我哼着《小拜年》,调子依旧跑调,却越哼越高,像给自己打鼓:正月里来是新春,家家户户挂红灯...

冰面平似镜,白茫茫无边。我拉绳奔跑,船在身后滑,像一条在白银上游泳的黑鱼。寒风迎面,像刀,却刀刀见红——血从肩口渗出,顺胳膊滴,在冰面拖出一条细细的红线,像给雪地绣了条花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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