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门楼子撂狠话（2/2）

所以给你备了这个。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卷黑丝，天蚕丝，水火不侵，一头带鹰嘴钩，一头环腰，借风滑行，理论上......

理论上？我挑眉。

理论上能省你两步腿。她耸肩。我差点原地去世。可这就是小辣椒，坑死人不偿命，偏偏你还不得不跳。我把丝绳揣怀里，抬头看天，瓦蓝瓦蓝，太阳像大金饼，晒得前门楼子发暖。我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燕子门有三不偷——不偷穷人，不偷忠臣，不偷自己。今儿个要破戒了，偷的是汉奸，也算替天行道，师父在地下应该能闭眼。

小辣椒打断我神游：还有件事儿，影子。

我了一声。影子这名字，北平城混码头的谁听了不头皮紧？据说他原是我师伯，后来弑师投日，学了东洋忍术，专替宪兵队逮。最邪门的是他用嗅血线，一根头发丝细的黑线，浸过药，十丈内能闻出血味。我上次踩瓦划的小口子，要是被他记住，这辈子别想安生。我咧嘴笑：怕他？老子血里泡大的。

小辣椒盯我两秒，忽然伸手帮我整了整衣领，动作轻得我浑身不自在：李三，别死撑，活着回来。说完她转身就走，背影干净利落，像一把收进鞘的刀。我摸摸脖子，竟有点热。这女人，平日里张口闭口，关键时刻倒会煽情。

我抬脚回箭楼，把晨练架势重新拉开，拉筋，压腿，提气，一遍一遍在脑子里过路线：教堂尖塔→天蚕丝→七丈滑翔→318窗棂→保险柜→金印→纸鸢留名→再飞回来。每一步都像踩刀尖，可越踩越兴奋。瓦片缝里钻出棵小草，我顺手拔掉，心里对自己说：李三，你要真折了，也得折在天上，别摔地上给影子捡笑话。

日头爬上三杆，前门大街热闹起来，电车叮叮当当，卖报童喊着伪政府就职，声音刺耳朵。我吐口唾沫，暗骂：喊什么喊，三天后爷让你们喊金印被盗！想着想着，我摸出怀里那只纸鸢，巴掌大，薄如蝉翼，上面用朱砂画了一只展翅燕子。这是我招牌，偷完东西留一只，告诉事主：别瞎猜，就是老子。我把纸鸢举过头顶，风一吹，抖得精神，好像真燕子要扑棱棱飞走。

走着瞧。我咧嘴一笑，把纸鸢重新揣好，翻身跳下箭楼，顺着马道一路小跑。风在耳边呼呼的，吹得我心里火苗子噌噌往上窜。目标定了，机会有了，阻碍、努力、意外、反转......后面一堆刀山火海等着我，可那又怎样？燕子李三，天生就该在刀尖上飞。

跑到胡同口，我回头望了一眼前门楼子，它杵在那儿，像个沉默的老家伙。我伸手冲它拱了拱：瞧好，三日后，金印挂你兄弟角楼，咱俩一起风光。说完我扭头钻进京味嘈杂的人潮，心里已经地一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剩下的，就看老天帮不帮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