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火车上的下一站(1/2)
汽笛撕开晨雾,红胭号货船在黄浦江口缓缓掉头。我立在尾甲板,海风吹起黑布剑囊,露出半截残剑,像一截不肯瞑目的龙牙。柳红胭从身后走来,青布长衫被阳光染成淡金,手里却捏着那只白鸽传来的竹筒,眉间藏着一夜未眠的倦色:y1944——你认得?
我指腹摩挲竹筒内壁,残留一缕海水咸,混着熟悉的薄荷香——白无常的口脂味。心跳比鼓点还急,却强作镇定:她的游戏,还没散场。话音未落,船身猛地一偏,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海面升起一道水柱,像海底有人点燃火炮。柳红胭眯眼:是信号弹,也是最后通牒。有人要我们改道。
改道的不是船,是命运。老六提着一张刚译出的电报纸冲来:香港去不成了!港口被黑龙会封锁,说是搜捕携国宝潜逃的飞贼他故意把两字咬得极重,像替我扣上一顶铁帽。我冷笑,把残剑往腰间一别:那就北上——天津卫,7号仓库废墟,有人等我收账。
决定做得快,执行更快。柳红胭的戏班就地解散,只留两个武生、一个鼓手,全塞进码头外那列北行货车。货列是英国人的烟草专运,车头却挂着日商旗——黑白之间,最利藏身。我们钻进最后一节闷罐车,车门合拢,黑暗里只剩铁轨节奏,况且况且,像给死人敲的丧钟,也给活人打的战鼓。
车厢铁皮透着夜寒,我枕着剑囊,却怎么也合不上眼。柳红胭靠在我肩,呼吸轻浅,手指却在我掌心写戏词:游园惊梦,惊的是梦,还是人?我没答,只在黑暗里握住她手——掌心的茧,是刀马旦十年磨出的山河;指根的温润,却像白无常那朵来不及融的雪。两个影子,重叠在我血脉里,压得我喘不过气。
铁轨节奏忽然乱了一拍——咔哒!列车急刹,惯性把我们甩向车壁。耳麦式短波里传来前节兄弟的暗号:三短一长——查车!我翻身跃起,从车门缝隙望去:前方小站灯火通明,日本宪兵排成两列,刺刀在月光下泛青。老六低骂:黑龙会速度比火车还快!我咬紧后槽牙:跳车!
车门拉开一条缝,寒风灌进来,像刀子绞肉。列车时速四十,外面是漆黑高粱地。我回头,柳红胭已把长衫下摆撕成布条,一头系我腰,一头缠自己腕:要跳一起跳,要死一起死。我心脏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点头。我们数到三,同时跃出车厢,滚进高粱地,秆子抽脸,像被无数鞭子拷问。
落地瞬间,枪声响了——宪兵发现我们。子弹擦着高粱梢飞过,割断叶片,夜风带着火药味。我背起柳红胭,拔腿狂奔,高粱叶边缘如刃,割得我脸颊血痕纵横。前方出现一条土沟,我纵身跃下,滚地卸力,却听一声——沟里积着雨水,冰得入骨。我们泡在水里,只露出鼻孔,听见头顶脚步杂乱,刺刀拨高粱的声,像死神在翻书。
搜查持续一支烟工夫,终于远去。我拖柳红胭爬上沟沿,她浑身湿透,却冲我笑:这出《夜奔》,比戏台上刺激。我掐她脸:别说话,留气儿逃命。话音未落,高粱地外传来马蹄声——黑龙会骑队!我暗骂,扯着她钻进更密的地垄。月光被云遮住,我们像两条在泥里爬的蛇,身后马蹄越来越近,我甚至听见骑手喘息,像拉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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