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入朝堂(2/2)

他带着老妇人往通政司走时,背后传来李主事的冷笑:“我倒要看看,这翰林院的笔杆子,能不能敌得过尚书府的势力。”高铭远没回头,只是将老妇人的状子又理了理,那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比任何锦绣文章都重——每一笔都浸着泪。

通政司的官员见是他,起初推说掌印官不在,直到高铭远拿出随身携带的《大明律》,翻到“民告官需三日受理”那页,指尖在“需”字上重重一点,那官员才不情不愿地收了状子。

走出通政司时,雨已经停了。老妇人对着他连连磕头,额角磕出了血印。高铭远忙扶住她,从袖袋里摸出那五十两碎银子里剩下的几两,塞到她手里:“先去寻个地方落脚,等消息。”

回到翰林院分配的住处时,天已擦黑。书案上摆着部里送来的卷宗,最上面那本是关于黄河治理的,首页盖着刘阁老的朱批:“暂缓议处”。他想起老妇人说的决堤,想起朱家角被水淹时父亲背着账本往高处跑的模样,忽然将沈清和画的青雀图取出来,压在卷宗下。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案头的端砚上。他磨了墨,提笔在纸上写下“黄河治理十策”,笔尖划过纸面的声响,竟与当年在朱家角书房里听到的晨露滴落声有些像。写到“迁流民、固堤坝、查贪墨”时,他忽然停笔——李尚书正是管着河工款项的,这十策若是递上去,怕是第一个要动的就是他。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三更了。高铭远将写好的策论仔细折好,塞进砚台底下。他摸出祖父留下的那方砚台,指腹摩挲着那处细微的磕碰,忽然想起父亲说的“读书人的风骨”。

或许这官场真如王翰林说的,要会逢迎、懂圆融。可他总记得,当年在国子监读《史记》时,沈清和指着“宁为玉碎”那句,眼里闪着光说:“咱们读的书,不是为了穿这身官袍,是为了让穿粗布衣的人能活得像个人。”

鸡叫头遍时,高铭远已站在宫门外。手里拿着两份文书,一份是黄河治理策,一份是老妇人的冤状。晨雾里,他看见刘阁老的轿子从远处过来,轿帘掀开的瞬间,他分明看见李尚书正坐在里面,手里把玩着颗鸽蛋大的珍珠。

高铭远深吸了口气,将两份文书揣得更紧了些。他知道,从今日起,这青石板铺就的官场路,怕是要溅上些泥了。可脚下的方砖被晨露浸得冰凉,倒让他想起朱家角的石板路,想起那些在油灯下熬过的夜——原来所有的路,都是从第一步开始的。

宫门缓缓打开,他随着人流往里走,青布官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尘土。远处的太和殿在晨光里露出飞檐,像极了他年少时在画上见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