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麻烦(2/2)

回想起看到杰米和那个布斯巴顿的女生——芙罗拉·贝利埃——在圣诞舞会上时,他心中那股莫名燃烧的、阴郁的怒火。当时他将其归咎于那女孩的轻浮和杰米的愚蠢,但现在看来,那更像是一种……领地受到侵犯的烦躁?一种对于杰米的注意力被他人占据的……不悦?

回想起杰米擅自逃离蜘蛛尾巷,他不顾伤势追出去时,那份远超“麻烦”范畴的焦灼。那不仅仅是对于可能惹出麻烦的厌烦,更夹杂着一种……脱离掌控的不安?仿佛一件属于他的、需要他看管的东西,突然丢失了。

这些被他刻意忽略、或用“责任”、“麻烦”等理由简单归因的情绪,此刻在杰米那绝望的质问和这个被迫的拥抱下,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陌生。

这是……喜欢吗?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骤然咬噬着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恐慌和排斥。

他怎么可能……怎么会对这个麻烦的、怯懦的、与他截然不同的赫奇帕奇产生……那种感情?这荒谬得令人发笑!

然而,另一个更加沉重、更加无法回避的名字,如同幽灵般浮现在他混乱的脑海深处,带着永恒的伤痛和愧疚——

莉莉。

他对莉莉呢?

那个阳光般明媚、拥有着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善良和温暖的女孩。他对莉莉的感情,是年少时最纯粹、最炽热的光,却因他的愚蠢和傲慢而永远失去,最终化为了他一生都无法偿还的债务和刻骨的悔恨。那份爱,伴随着死亡,被永恒地定格在了过去,成为他所有行动的原罪和动力。

那是爱吗?是的,毫无疑问。但那是一种混合着无限追悔、痛苦赎罪、以及求而不得的、近乎信仰般的执念。

那么,对怀里这个正在打嗝的、浑身颤抖的少年呢?

这不是爱。至少,不是他对莉莉那种。没有阳光,没有纯粹的美好,只有无尽的麻烦、扭曲的依赖、令人窒息的沉重,以及……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阴郁的吸引力和……责任演化而来的、某种更加复杂的东西。

或许,这只是一种扭曲的共生?是他黑暗生命中意外闯入的一个需要他负责的麻烦,而他在这个负责的过程中,不知不觉被卷入了一场他从未准备面对的情感漩涡?

斯内普闭上眼,感受着怀中真实的重量和温度,第一次感到如此茫然。

他分不清。

他只知道,莉莉是他永恒的过去和救赎的指向,而杰米……是这个混乱、麻烦、却又无法甩脱的现在。

他依旧没有回抱杰米,只是那紧绷的身体,似乎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那个哭到打嗝的少年能靠得更舒服一点。

沉默,依旧是他们之间最主要的语言。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仅仅是冰冷的隔阂,更充满了两个迷失灵魂各自的、震耳欲聋的困惑与挣扎。

杰米的抽噎声还未完全平息,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紧绷感也尚未散去,一阵突兀而执拗的敲门声便如同不识趣的丧钟,笃笃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蜘蛛尾巷内这短暂(却复杂)的平静。

不是猫头鹰敲击窗户的声音,是直接敲在门板上的、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急切。

紧接着,一个提高了音调、试图显得专业却难掩兴奋的声音穿透了单薄的门板:

“斯内普教授!我们是《预言家日报》的记者!关于今天八卦版刊登的文章,以及您与伊斯琳先生的关系,我们希望能得到您的正面回应!”

“有目击者称看到您将受伤的伊斯琳先生带回这里,请问他的伤势如何?是否与昨夜的冲突有关?”

“斯内普教授,请开门接受采访!”

记者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杰米刚刚因为那个吻和崩溃的拥抱而构筑起的、脆弱的恍惚。他身体猛地一僵,刚刚止住的眼泪几乎又要涌上来,一种比之前更甚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们找来了!他们就在门外!他们要把最后一点遮羞布也扯掉!

他下意识地想要从斯内普怀里挣脱,再次逃离,但腿上的伤和斯内普那依旧存在的、无形的压迫感让他动弹不得。

斯内普在敲门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眸里瞬间结满了冰霜,之前的迷茫和混乱被一种极度厌烦和冰冷的怒意所取代。这些阴魂不散的苍蝇!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瞬间僵硬、脸色惨白的杰米,眉头死死拧紧。

他没有立刻回应门外的叫嚣,而是先做出了一个极其迅速且精准的动作——他抽出魔杖,甚至没有念咒,只是朝着大门的方向快速一挥。一道无形的魔法屏障瞬间加固了门扉,同时隔绝了大部分外面的噪音,让记者的声音变得沉闷而遥远,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

然后,他才将目光重新落回杰米脸上。少年的眼中充满了惊恐和哀求,仿佛在说“不要让他们进来”。

斯内普的嘴角向下撇出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

他当然不会让那些苍蝇进来。

但他也知道,躲,不是办法。这些记者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徘徊不去,编造出更多离谱的故事。

他看着杰米,看着他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再想到那份报纸上不堪的内容,一个决定在他心中形成。这麻烦,必须被处理。用一种……符合他西弗勒斯·斯内普风格的方式。

他松开了(或者说,是杰米因为惊吓而自己挣脱了)怀抱,但依旧用身体挡在杰米和门之间,形成一种保护的姿态(尽管他本人绝不会承认这是保护)。

他用那嘶哑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对杰米,也像是宣告一般,低沉地说:

“待在这里。”

然后,他转过身,黑袍无风自动,带着一种即将奔赴战场般的、冰冷的决绝,朝着那扇依旧被敲响的大门走去。

他要去面对那些苍蝇。不是为了澄清,不是为了辩解,而是为了……清场。用他最擅长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