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为什么偏偏是他?(1/2)
碧桃将脸深深埋在膝盖里,锦被裹紧的身子不住地轻颤,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只余细碎而断续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又被棉絮吸收了大半。
她心里乱极了,像塞进了一团满是荆棘的乱麻。
薛允琛离去前那双盛满灰败的眼,反复在她眼前闪现。
他那句笨拙的“对不起”,还有慌乱无措的模样,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本就愧疚不安的心上。
为什么偏偏是他?
碧桃在心底无声地呐喊。
她渴望的,或许正是这样一种感情。
炽热、直白、不顾一切,像荒原上席卷而来的野火,能烧尽所有小心翼翼的计算和步步为营的顾虑。
他看着她的时候,目光里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衡量,没有身份地位的芥蒂,只有最原始、最滚烫的“想要”。
那种强烈的存在感,那种几乎要将人吞噬的专注,让她在恐惧之余,竟也生出一丝战栗的……向往。
那让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还在外头流浪乞食时的自己。
饿了就去争,冷了就去寻,喜欢一片好看的落叶就捡回来藏好,讨厌哪个抢她窝头的恶丐就敢瞪回去。
虽然朝不保夕,虽然卑微如尘,可那时候的心,是野的,是活的。
进了薛府,得了雪莲姑姑的庇护,她感恩戴德,也学会了披上一层温顺乖巧的皮。
可这层皮穿久了,里面的筋骨也会累。
尤其是被夫人认作干女儿后。
她处处留心,事事斟酌,对大哥敬而远之,对三哥心存忌惮,对表哥感激有加……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她有时候也想有人可以毫无负担地依靠,可以不用算计言辞地倾诉,可以任性甚至放肆那么一点点。
薛允琛的出现,他那种蛮横霸道的侵扰,恰恰撕开了她这层温顺的皮,触碰到了里面那个也曾渴望无拘无束的灵魂。
他的热情不讲道理,他的索取直白坦荡,在他面前,她那些学来的闺秀做派常常失灵,被迫露出最本能的惊慌。
某种意义上,他那不顾一切的炽热,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了她内心深处对鲜活生命的渴望。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
碧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更清醒。
他是薛允琛,是干娘薛林氏最疼爱的儿子,是这府里金尊玉贵的二少爷。
而她,碧桃,是薛林氏认下的干女儿,是他的“妹妹”。
这份名义上的兄妹关系,是干娘给予她的庇护,也是她绝不可逾越的雷池。
干娘待她恩重如山,给她安稳,教她立身,期盼的是家宅和睦,兄友妹恭。
若她知道,自己疼爱的儿子与自己怜惜的女儿之间,竟滋生出这般悖逆伦常、足以摧毁这个家体面的隐秘情愫……
碧桃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罪恶感几乎将她淹没。
对那份炽热隐约的向往,在坚不可摧的现实与恩义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唯独他不行。
这个认知,像最冷的冰水,浇熄了她心底那丝刚刚冒头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火星。
也让她刚才说出那些决绝话语时,心口撕裂般的痛楚,有了明确的缘由。
那不仅是拒绝,更是亲手扼杀自己内心某种可能性的剧痛。
“呜……”
更深更压抑的哽咽冲出喉咙,她将脸埋得更深,肩膀耸动着。
外间。
临窗炕上,小满脑袋一点一点,正靠在丹桂肩上打着小盹,手里还松松攥着那个绣了一半的莲花香囊,针线都快滑脱了。
丹桂也闭目养神,膝盖上搭着件碧桃的旧衣,手里还无意识地捏着针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光滑的缎面。
青禾坐在稍远处的矮凳上,背靠着墙,也已合眼,但手里的软巾还搭在膝头,显然并未睡熟,只是养神。
墙角鎏金炭盆里的银霜炭燃得正稳,偶尔发出极轻微的“噼啪”一声,炸开一点细碎的火星,旋即湮灭在温暖的灰烬里。
屋内暖意氤氲,混合着安神香若有若无的清冽余韵,以及小茶炉上水壶持续蒸腾出混合着炭火气息的淡淡水汽味,令人昏昏欲睡。
窗外的风似乎比先前更疾了些,吹得支摘窗的窗棂发出极细微的“咯吱”轻响。
一阵稍大的风卷过庭院,廊下的灯笼光影晃动得更明显了些,透过窗纱,将斑驳摇曳的影子投在室内光洁的地板上、炕桌上,甚至丹桂手中那件月白色旧衣的袖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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