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一死一伤（2/2）
伊格纳斯心中猛地一沉，仿佛坠入冰窟。妮赛亚是他们目前最大的依仗，是对抗可能存在的后续威胁、乃至净化城市黑暗遗毒的最强力量。若她陷入长眠，万一再有强敌来犯，或者城内的黑暗侵蚀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似乎感知到了他强烈的担忧和未言明的疑问，妮赛亚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尽管虚弱得如同游丝，却依旧保持着那份冰冷的本质：
“聆听……吾之谕令……”
“第一……加快……‘最终容器’的研究进度！不惜……一切代价！”妮赛亚的意念在这里变得格外尖锐，充满了对当前躯体的极度不满与对完美工具的迫切渴望，“艾米莉亚的躯体……已证明其……脆弱与……不兼容性……严重限制了……吾之威能……此次受损……近乎……彻底崩毁……吾需要……一具……能完美承载吾之光、并能……自如施展……吾之权柄的……真正容器！这是……最高优先级！”
“最终容器”计划！伊格纳斯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一股混杂着敬畏、恐惧与决然的情绪涌上心头。这是教廷数百年来最高、也是最危险的机密，投入了无法估量的资源、顶尖的炼金术、神圣遗传学乃至禁忌知识，旨在创造一具理论上能够完美容纳并发挥大天使乃至更高阶神圣存在力量的肉身。研究一直困难重重，进展缓慢，甚至遭遇过数次可怕的、被严格封锁的意外。如今，妮赛亚亲自下令催促，其紧迫性可想而知，这背后意味着难以想象的风险与…代价。
“谨遵您的旨意，天使大人。”伊格纳斯毫不犹豫地在心中回应，语气坚定，“我会立刻召集所有相关学者和炼金大师，集中所有资源，优先保障‘最终容器’计划。以神圣之名，必将为您献上完美的圣殿。”
“第二……”妮赛亚的意念顿了顿，似乎是在凝聚最后残存的力量，其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质疑和锐利的审视，“追查……此次事件的……源头……尤其是……教廷内部……为何……会出现……讨伐冥域的……强烈呼声？”
伊格纳斯微微一怔，这个转折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吾……不相信……巧合。”妮赛亚的意念变得冰冷而锐利起来，尽管虚弱，却像一根浸透了寒冰的针，刺入伊格纳斯的思维，“冥域入口的……异常波动……与教廷内部……近乎同步的、不合常理的……主战声音……其时机……过于‘完美’……”
“有人……或者……某种力量……在暗中推动……利用了……凡人的狂热……与愚昧……甚至可能……提前预知了……冥王的状态……企图……借吾之手……除掉暮笙……同时……重创于吾……一石二鸟……”
这个推断让伊格纳斯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他回想起事件发生前几周乃至几个月，确实有几股力量在教廷内部异常活跃，通过各种渠道——布道、文书、私下串联——不断鼓吹冥域的威胁日增，强调先发制人的必要性与神圣性，甚至拿出了某些后来被证明存在疑点或无法核实的“证据”。当时局势紧张，冥域边界也确有异动，他自己也曾受到影响，认为或许需要采取更强硬的姿态。如今结合妮赛亚的提示和冥王最后那关于“罗清帆”的诡异疑问来看，这一切确实充满了疑点，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巧妙地拨动命运的琴弦。
“您的意思是……我们内部……有叛徒？或者……我们所有人，都被更高明的阴谋所利用？”伊格纳斯在心中骇然回应。
“彻查！”妮赛亚的意念带着最后的力量，斩钉截铁，如同最终审判的槌音，“从所有……鼓吹战争的……声音源头开始……无论其地位……身份……动用一切……必要手段！找出……隐藏的……阴影！吾要知道……是谁……在试图亵渎……并操控……光明的意志！”
这股带着神圣怒意的意念如同最后的波纹，强烈地冲击着伊格纳斯的意识，随后便迅速地衰弱下去，几乎归于寂灭。
“沉眠……开始了……伊格纳斯……勿让……吾……失望……”
最后几个字微不可闻，细若游丝，随后，那缕连接着他与天使的微弱意念彻底中断，消失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远处那具正在崩散的躯体，最后一点残存的光粒也彻底湮灭，只剩下一些焦黑的、非金非石的残渣，以及那副彻底破碎、失去所有光泽的战甲，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一股巨大的、令人不安的空虚感，取代了之前那片区域令人压抑的消散景象。
伊格纳斯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仿佛化作了废墟中的另一尊雕塑，只有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冰冷的汗水证明着他的清醒。妮赛亚沉睡前的最后两道谕令，如同两座沉重无比的大山，轰然压在了他的肩上。一边是关乎天使未来力量承载的、困难重重且充满未知危险的禁忌研究，需要调动教廷最深层的资源，触及神与人之间的禁忌边界；另一边则是要在百废待兴、人心惶惶的教廷内部，进行一场极其敏感、且可能掀起惊涛骇浪、甚至动摇信仰根基的肃清与调查。
他抬头望向那片灰白色的、依旧弥漫着不祥气息的天空，又环视周围惨烈的废墟和那些如同蚂蚁般忙碌救援、与绝望抗争的人们。光明虽然赢得了这场惨烈的战斗，驱逐了外部的黑暗之王，却仿佛瞬间置身于一个更加巨大、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阴谋迷雾之中。冥王死了，但他临死前关于“罗清帆”的疑问，和妮赛亚指出的内部疑点，如同鬼魅般缠绕不休，预示着未来的道路绝非坦途。
良久，伊格纳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混杂的痛苦与绝望似乎反而激发了他内心深处最后的坚韧。他目光重新变得坚定，甚至带上了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他召来最信任的几位红衣主教和圣殿骑士团团长。他们的脸上也写满了疲惫与悲伤，但看到教皇的眼神，立刻强打精神，肃立待命。
“传我的命令，”他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第一，立刻以最高紧急信号，召集‘银星学会’的所有成员，启用‘圣柜’计划下的所有备用资源和地下实验室。‘最终容器’的研究提升至教会最高警戒级别，代号‘炽天使苏醒’。由我直接督导，所有进展、困难、需求，必须每日一报，不得有任何延误或隐瞒。”
听到“银星学会”和“圣柜”计划这两个绝密代号，几位高层脸色都控制不住地微微一变，眼神中透露出震惊与敬畏，但他们深知此刻绝非提问之时，立刻躬身领命：“遵命，陛下。”
“第二，”伊格纳斯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刻意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他们几人能听到，“以审查此次战役损失、总结教训、追授英烈为公开名目，成立一个特别调查委员会。由异端裁判所所长莫里森枢机秘密负责，挑选绝对忠诚、沉默寡言、经验丰富的审判官和‘寂静修女’成员加入。任务：秘密调查近三个月来，所有在公开或私下场合强烈主张主动征讨冥域的人员名单、其提出的所谓‘证据’来源、资金流向、以及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网络。注意，是最高级别的秘密调查，没有确凿证据之前，绝不可打草惊蛇，但必要时…允许使用‘特别询问’手段。”
异端裁判所所长，那位面容阴鸷、沉默寡言如同岩石的老者莫里森枢机，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而锐利的光芒，他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沙哑：“遵从您的旨意，陛下。阴影无所遁形，一切亵渎之光明的，必将显露。”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确信。
命令下达后，众人带着沉重的心情和紧迫的任务各自匆匆离去执行。伊格纳斯独自一人，缓缓走向一处较高的断壁，俯瞰着满目疮痍的梵蒂冈。
下方，救援工作仍在继续，圣歌的声音开始零星地、断断续续地响起，试图用残存的信仰之力驱散弥漫的绝望。修女们点燃了少量的熏香，试图净化空气。但在这一切看似逐渐恢复秩序、凝聚力量的景象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加速的禁忌研究，秘密启动的内部调查，以及沉睡的天使所留下的、关于巨大阴谋的警告……
光明击退了外部的黑暗，却不得不立刻转身，直面内部可能存在的、更加隐蔽、更加狡猾的腐蚀。重建家园的道路漫长而艰难，而揭开真相的过程，或许会更加危险，更加黑暗，甚至可能彻底动摇千年教廷的根基。
伊格纳斯用力握紧了手中冰冷的黄金十字架，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低声祈祷，不仅为了逝者安息，生者坚强，更为了光明能够真正洞察秋毫，涤清内外之敌，照亮前路上那已然笼罩下来的重重迷雾。
未来的日子，注定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艰难的抉择与深不见底的阴谋，绝不会平静。而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