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我叫罗清帆（2/2）
所有这些真相，如同最肮脏的污水，冲刷着我的认知。我们视若珍宝的异能，我们赖以生存的力量，我们为之奋斗的未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外星流浪者精心设计的、恶毒无比的养殖和收割计划！
我们，都只是它圈养的牲畜！等待养肥后宰杀，作为它踏上新征程的燃料！
而当我通过“先知”窥破这一切真相的瞬间……
它……也发现了我。
“先知”异能，本就源于它。我通过它的眼睛去看，它自然也能通过眼睛，回望到我。
那一刻，我仿佛感到一双冰冷、漠然、庞大无比的视线，跨越了无尽时空，落在了我的身上。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如同人类发现显微镜下细菌般的、纯粹的“注视”。
然后，针对开始了。
几乎是同时，天道组织从一个备受赞誉的守护者组织，迅速被光明教廷及其影响下的舆论打为“异端”、“渎神者”、“文明的破坏者”。全球通缉，疯狂围剿。
我想过反抗。疯狂地使用“先知”异能，试图从无数未来的可能性中，找到一条生路，一条能够击败天使，拯救世界的道路。
但结果是令人绝望的。
每一次推演，每一次尝试，我都失败了。
因为“先知”属于它。我看到的，它也能看到。我想到的策略，它了如指掌。我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底牌，在它面前都是透明的。
它就像一个至高无上的棋手，而我，只是一个棋子，却妄想通过棋手赋予我的、有限的移动规则，去反杀棋手本身。
荒谬，而绝望。
更痛苦的是，在这一次次的未来推演中，我亲眼目睹了身边每一个人……一遍又一遍的、各种可能的死亡。
齐思瞒为了断后，被光明教廷的圣焰烧成焦炭；云依为了救我，替我挡下致命的袭击，在我怀中气息断绝；云姝在情报战中身份暴露，被公开处决；魅姬在执行渗透任务时被围困，自爆异能核心，尸骨无存；钰子坚守阵地，被庞大的战争机器碾碎；蒙幽潜入教廷总部，再无音讯，后来被发现时已变成一具被抽取殆尽能量的干尸……
所有人。所有人都在我的面前，在我的怀中，死过太多次太多次。
每一次，我都感受着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无能为力的愤怒。每一次失败，都像是在我的灵魂上凌迟。我能清晰地记得他们每一次死亡前的眼神，不甘、痛苦、或是解脱。
当最重要的人在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点，以一种无法接受的方式离去，那种愤怒和痛苦，足以焚毁理智。
而我，正在经历的是无数倍于此的折磨。我不仅知道，我还一次次地亲眼见证，甚至在某些未来分支中，是我亲自下达了导致他们死亡的命令！
身边的人们，开始无法理解我。
那个曾经豪爽、可靠、重情重义的“大哥”，怎么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阴郁，越来越……冷血无情？我常常看着他们出神，眼神里是他们看不懂的悲伤和挣扎。我开始制定一些看似送死的任务，开始对一些牺牲表现得无动于衷。
他们私下会有抱怨，会有质疑，甚至会有谩骂。
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啊！
当我下达命令时，他们依然会选择相信我！齐思瞒会拍拍我的肩膀，说“大哥，肯定有你的道理”；云依会温柔地看着我，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甚至还有只是合作关系的魅姬，一边抱怨着“首领真是会使唤人”，一边还是会认真地去执行。
他们的信任，像最滚烫的烙铁，灼烧着我的心。
“哈！真可笑。”我无数次在深夜独自苦笑，笑声干涩得如同呜咽。
他们信仰我，追随我，将生命托付给我。而我，却像一个冰冷的计算器，在一次次推演中，冷静地计算着他们的牺牲价值，寻找着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胜利公式。我明明想保护他们，最终却可能亲手将他们推入深渊。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首领，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哥。
绝望，像最深沉的海水，淹没了我。这根本是一场不可能赢的战争。我和天使之间的差距，是全方位的。它全知，而我（的所知）源于它；它近乎全能，力量层级碾压；它没有感情，没有在乎的东西，可以毫无负担地执行最优解。而我有，我有太多想要守护的人，太多放不下的羁绊，这些成了我最大的弱点，也成了它最容易攻击的软肋。
直到那一次。
在无数血腥失败的未来碎片中，我于极度偶然间，瞥见了极其短暂的一角“异常”的未来。
在那幅画面里，地球并未被完全吞噬。虽然依旧满目疮痍，虽然牺牲惨重，但在角落，依然有反抗的火花在闪耀。
而带来这一线生机的，是一个我几乎忽略的人——影寒。
那个拥有“具临”异能，因为家人的死而变得极度封闭和愤怒的女孩。
画面中，她成长起来了。她的异能开发到了难以想象的境界。她并非直接对抗天使，而是以一种近乎规则的方式，在对抗天使对地球的“吞噬”和“转化”。她凭空造出纯净的物质和能量，艰难地抵挡着那灰白色菌毯的蔓延，为残存的人类争取着微小的生存空间。
更关键的是，我在那惊鸿一瞥中，看到了高悬于天际的天使的表情！
不再是绝对的漠然和冰冷。
它的脸上，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震惊！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恐惧！
虽然那幅画面很快破碎，结局似乎依旧是失败，但天使那转瞬即逝的情绪波动，像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了我心中厚重的绝望阴云！
这是我在无数次失败推演中，从未看到过的表情！天使，居然也会恐惧？它恐惧什么？恐惧影寒？
我疯狂地回溯和推演，想要抓住这丝可能性。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令人心寒的真相：在几乎所有“正常”的未来分支中，影寒……根本活不到成年！她总是死于各种“意外”。婴儿时期，掠食者大肆入侵志阳市，将她和她的父母一起当成垃圾一样的撕碎；幼年时，罕见的掠食者潮在其周围明明有着十余处更大，资源更丰厚的幸存者聚集地里偏偏袭击了她所在的避难所；少年时，一次看似普通的任务却遭遇绝对无法力敌的强敌……每一次，她都夭折了，死得悄无声息，合情合理，在乱世中毫不引人注目。
死的时机，巧合得令人发指。
正常来说，一个婴儿、一个孩子的死亡，在末世太普遍了，根本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但这不可能是巧合！光明教廷，或者说天使，在潜意识层面引导着这一切！它们害怕！害怕影寒活下来！
所以，它们要在萌芽阶段，就彻底扼杀这个潜在的、唯一的威胁！
这个发现，让我几乎死去的心脏，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
赢的可能！虽然渺茫，但它确实存在！
在下一次预知未来（并注定失败）的行动规划中，我进行了干预。我以极其隐晦的方式，引导齐思瞒和云依的巡逻路线“恰好”经过影寒和她母亲所在的、即将遭受“意外”袭击的避难所。并在他们出发前，以讨论战术为名，潜意识地暗示他们：如果发现特别的孩子，或许雪藏起来，秘密培养，才是对组织更好的选择。
那一次，他们成功救下了险些丧生于教廷“误伤”炮火下的影寒和她的母亲。
按照我的暗示，他们将影寒的存在列为了最高机密，由极少数人知道并暗中培养、保护。
那一次的未来推演，是我们最接近胜利的一次。
虽然最终，我们依旧失败了。天使动用了更强大的力量，天道组织几乎全灭，影寒在力量未完全成长前被迫提前参战，最终壮烈牺牲。
但是！但是在那最后的时刻，我清晰地看到了天使眼中的震惊和愤怒！它没有像以往那样冷漠，它甚至主动出手，以远超之前规格的力量，急于抹杀影寒！
它真的在害怕！
而我在那次推演的最终濒死时刻，灵光乍现，终于明白了最关键的一点：
“只有神明！才能击败神明！”
天使，对于地球来说，就是一个外来的、拥有高等力量的神明。
而我们，只是窃取了它一丝力量的凡人。凡人，如何能弑神？
想要赢，我们不能指望自己成为神明，那正中了它的下怀，会成为它的容器。
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送他去见神明”！
这个“神明”，并非指另一个高等存在。而是指……我们自身文明底蕴中，那些被遗忘的、沉睡的、更深层的力量！天使的异能体系是外来的、嫁接的，它或许能压制地球表层的文明，但地球本身呢？人类集体无意识深处呢？那些神话、传说、血脉中沉睡的古老印记呢？
天使害怕的，或许正是这种根植于星球本身、与它外来力量体系截然不同的本源力量！而影寒的“具临”，创造，无中生有，这似乎触碰到了某种本地规则的底层权限！所以它恐惧！
而想要激发这种力量，需要代价。巨大的代价。需要强烈的情绪、信念、以及……生命能量的献祭。需要有人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以死亡为火炬，点燃深藏在人类血脉和星球记忆中的古老之魂。
这需要精准而残酷的布局。
我终于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我不再寻找战胜天使的方法，而是开始布局……如何输掉这场战争，却为下一个时代，埋下唯一一颗可能发芽的种子。
我要做的，是成为敌人最信任的“剧本”里的一个“角色”，一个最终会失败、会众叛亲离、会绝望死去的反派角色。
我要用无数人的牺牲，包括我自己的死亡，来铺就一条通往地下的、唤醒“神明”的道路。
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我必须死。我必须作为一个“失败者”、“绝望者”、“背叛者”的身份死去。
因为只有我死了，天使才会真正放心。它最大的威胁（先知异能者）已经消除，它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它会轻视人类的力量，会忽略那深埋于地下的、它无法理解的本源。
只有我死了，影寒才能真正安全。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吸引天使最大火力的靶子。靶子消失，它才会降低对影寒的威胁评估，她才有成长的空间和时间。
只有我死了，活下来的人，尤其是影寒，才能在极致的愤怒、悲伤、不解和绝望中，爆发出最强的力量，去理解、去触碰、去唤醒那份沉睡的“神明”之力。我的“背叛”与死亡，将成为最强烈的催化剂。
或许，即便我这样做了，我们最终还是赢不了。
但是，对于已经阅尽无数失败未来的我来说，这一条路，是我所有能看到的结局里，唯一一个……我看不到结果的未来。
因为一旦我成功死亡，我的“先知”异能也会随之消散。我看不到我死后的世界。
这无法预知的、充满变量的黑暗未来，恰恰包含了……那唯一一丝胜利的微弱可能。
为此，我将不惜一切代价。
包括，让我成为他们眼中，真正的……魔鬼。
我叫罗清帆。
希望后人对我的评价……可以好一些吧……
不过不重要了，至少现在我应该去赎罪了，有太多的歉意，要去表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