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还给她(1/2)
时间在天符门“归墟之野”特有的寂寥中无声流淌,如同那亘古不变的归墟低吟。距离那场震动宗门的“寂照惊变”,又过去了数月。
李玄风从一种深沉的、仿佛与大地同息的修复性沉眠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静室顶部古朴的木梁纹路,以及透过窗棂洒下的、带着归墟特有灰蓝色调的微光。没有剧痛,没有撕裂感,只有一种深及骨髓的空乏。
仿佛身体被彻底掏空,曾经奔涌着丹元灵力的经脉,如今只剩下干涸的河床,脆弱而沉寂。
那颗曾经承载着他修真希望、即使破碎也残留着灼热与力量感的丹田,如今彻底消失了,连一丝残存的灼热感也无。丹田处,只有一片温润却死寂的虚无,如同熄灭的星辰,只余冰冷的尘埃。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动作迟缓而无力,仿佛这具身体只是一个需要重新学习的陌生躯壳。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费力地咳了一声,声音嘶哑微弱。
“醒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清虚真人不知何时已坐在榻边的蒲团上,手中捧着一卷古旧的符书,目光却落在李玄风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深沉的关切。
“师父…”李玄风开口,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
清虚真人放下书卷,取过旁边温着的玉壶,倒出一杯散发着清雅药香的灵液,小心地喂李玄风喝下几口。温润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滋润,却无法填补体内那巨大的空虚感。
“感觉如何?”真人问道,指尖轻轻搭在李玄风的手腕上,一缕精纯温和的元炁探入。
李玄风闭上眼,感受着师父元炁在体内枯竭的经脉中流淌,如同久旱的土地迎来一丝微弱的甘霖,却远不足以恢复生机。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体内的状况:经脉如同被烈火焚烧后又遭洪水冲刷过的土地,布满细微的裂痕,脆弱不堪;丹田空空荡荡,曾经丹田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由师父强大元炁勉强维持、防止其彻底坍塌的“虚位”。灵力涓滴不剩,道基…已然彻底断绝。
“空…像…被抽干了…”李玄风艰难地描述着感受,脸上却出乎意料地平静,没有预想中的绝望或愤怒,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认命般的清明。
清虚真人收回手,眼中痛惜之色更浓:“丹田彻底破碎,本源耗尽,道基已断…为师以束灵符辅以灵药,也只能勉强保住你肉身生机,修复经脉外伤,让你如常人般生活无虞。然…重归修真之路…已绝。”
这宣判,落在李玄风耳中,却如同早已预知的回声。在梵蒂城废墟拖着影寒和云姝亡命奔逃时,在锈带工业区强行催动精血符箓时,在沼泽死域引动剑煞撕裂金丹时…他早已一次次透支了自己的未来。能活着回到天符门,已是师父逆天改命的结果。
他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释然的笑意:“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师父…费心了。”
他的目光,急切地转向静室的窗外,望向“寂照轩”的方向:“影寒…云姝…她们…”
清虚真人扶着李玄风坐起,让他靠坐在榻上。虽然身体虚弱无力,但基本的行动能力在师父元炁的温养下已恢复大半。
“云姝外伤已愈,只是…”真人轻叹一声:“那异能新进化而来洞穿生死的预知灵觉,受创太重,自我封闭了。心智如同受惊过度、退回壳中的幼兽,懵懂单纯,需漫长时日静养,能否恢复往昔,尚不可知。”
李玄风心中一痛,眼前仿佛又闪过云姝在逃亡路上那一次次惊惶却精准的预警。那个聪慧沉静的女孩,如今却…
“至于影寒…”真人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凝重:“随我来。”
清虚真人亲自搀扶着李玄风,步履缓慢地走向寂照轩。短短一段路,对于此刻的李玄风来说,却走得异常艰辛,每一步都伴随着身体的虚弱和内心的沉重。
踏入寂照轩院门,那股熟悉的、融合了归墟寂灭与冰冷剑意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内,墨竹依旧,只是竹叶上仿佛永远凝结着一层不化的薄霜。那块巨大的归墟残碑静静矗立,散发着幽暗的光泽。
而在残碑之下,影寒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盘膝而坐,低垂着头,左手紧握着插在身前的古剑剑柄。
但此刻的她,被一层半透明的、闪烁着幽蓝符文的冰茧完全包裹!
冰茧并不厚,隐约能看到里面影寒的身影轮廓。她周身覆盖着一层如同冰晶铠甲般的薄层,右肩断口处也被平滑的冰晶覆盖。那把古剑,裂纹依旧,但剑身不再是灰败的死寂,而是流转着一层内敛的、如同深渊寒潭般的幽光,剑柄与影寒的手掌连接处,冰蓝色的脉络更加清晰,仿佛与她的骨骼血脉融为一体。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冰冷刺骨的意志,透过冰茧散发出来,不再是之前的混乱狂暴,而是一种沉寂的、蛰伏的、如同等待破茧凶兽般的存在感!
然而,李玄风的注意力,却瞬间被冰茧内部、影寒丹田位置的一点微弱光芒吸引!
那光芒极其黯淡,却异常熟悉!它并非灵力光芒,而是…一种本源核心的悸动!形状如同一颗布满裂痕、随时会碎裂的微小冰晶!它被无数从剑身延伸出的幽蓝脉络缠绕、包裹、强行维系着,如同风中残烛!
“那是…”李玄风瞳孔微缩。
“是她的金丹…或者说,是她强行引动古剑本源时,被剑灵之力强行凝聚、又几乎被反噬彻底摧毁的生命与力量核心。”清虚真人声音低沉,“寂照惊变那日,她以自身意志强行统御溃散的剑煞,重塑剑脉,代价便是这核心濒临彻底崩解。为师以归墟寂灭之意和封灵符强行冻结了崩溃的进程,将其与残剑灵性一同封入这冰茧。但这核心太脆弱了,如同即将燃尽的灯芯,全靠古剑残存的灵性强行吊着命…若无根本性的稳固本源注入,冰茧总有消散之日,届时…”
真人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冰茧消散之日,就是影寒与残剑一同化为飞灰之时!
李玄风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冰茧中那颗布满裂痕的微光核心。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如同惊雷般在他空乏的识海中炸响:
那颗濒临熄灭的核心,就是当初在沼泽死域深处,他为了引动古剑剑意之力,以自身意志为桥,强行从影寒体内借来的力量本源!是他透支影寒生命、斩出绝境一剑、最终导致她陷入此等境地的债!
它不是纯粹的灵力,而是影寒的生命潜能与古剑剑灵初步融合时产生的、极其特殊的力量结晶!是他李玄风强行抽取,才加速了它的崩溃!
一股强烈的愧疚和决然,瞬间淹没了李玄风。他体内空乏的丹田,此刻仿佛被这愧疚点燃,灼烧着他残存的意志。
他挣脱了师父的搀扶,尽管身体晃了晃,却异常坚定地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距离那冰茧仅一步之遥。冰冷的寒气透过冰茧传来,刺痛着他脆弱的皮肤。
“师父…”李玄风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我体内…已无半分灵力,道基断绝,此身…已与修真无缘。留着这点源自她的‘残烬’…又有何用?”
清虚真人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眼神一凝:“玄风,你想做什么?那核心与你残存的联系早已被为师切断,且它已与影寒和残剑深度绑定,强行剥离,对你对她都是剧痛,甚至可能…”
清虚真人知道李玄风体内还有一颗金丹,也知道金丹来自影寒,但作为李玄风的师父,清虚真人还是有着自己的私心的,有这颗残丹在,李玄风日后虽然没有更上一层楼的可能,但也至少还能使用异能,使用符箓,如果这颗残丹失去了,别说是使用异能了,就是能活着,都是万幸,这也是为什么,清虚真人一直没有告诉李玄风体内残丹的事情。
“但它是她的!”李玄风打断了师父的话,语气斩钉截铁,目光却温柔地落在冰茧中影寒模糊的脸庞轮廓上,自己知道师父是在为自己好:“这本就是她的东西。是我…在死域里,强行借走的。如今,她需要它…哪怕只能多续一盏灯油的时间。”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手依旧苍白无力,指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轻轻按在了冰冷的冰茧之上,正对着影寒丹田的位置。
“师父…请助我…斩断最后这点无谓的牵扯…把它…还给她。”
清虚真人看着弟子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平静与决绝,沉默了。他深知,这绝非一时冲动,而是李玄风在苏醒后,看清自身状况与影寒处境后,做出的最终选择。舍去这最后一点源自影寒、维系着他生命本源一丝微弱联系的力量核心,对他而言,意味着彻底断绝任何一丝重续道基的渺茫希望,从此真真正正地沦为凡躯。但对影寒…或许是多一线生机。
“你…可想清楚了?”清虚真人声音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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