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课前时光（1/2）

初秋的寒意已然在清晨凝结，如一层看不见的薄纱，沉沉地覆盖着空旷的亭子。亭柱的红漆斑驳，檐角挂着几滴将坠未坠的露水，映着熹微晨光，脆弱得像随时会破碎的梦。影寒独自站在亭前，单薄的身影嵌在清冷的空气里，仿佛一幅被遗忘在角落的旧画。

她缓缓抬起双手，目光落在摊开的掌心。皮肤是冷的，带着晨风拂过的微凉，然而掌心深处，却有一处地方固执地散发着微弱的热意。那是钻戒的形状，一枚切割完美的钻石戒指，即使深藏于皮肉之下，其棱角分明的轮廓依旧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感知里——这是异能者特有的敏锐，细微处的能量波动，物质的本质形态，都逃不过精神的捕捉。

她看了很久，视线似乎要穿透自己的血肉，看清那枚冰冷的石头。往事如潮水般无声涌来，带着甜蜜的糖衣和苦涩的内核。最终，那精致的唇角微微牵动，向上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是释然，又像是彻底斩断某种牵绊的决绝。她轻轻松开紧握的手，如同松开一段沉重的过往。

心念微动，右手掌心悄然浮现出一圈难以察觉的涟漪，仿佛空气被无形的力量温柔地折叠、压缩。紧接着，一条细细的、闪烁着柔韧光泽的银链凭空出现，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这是异能带来的便利之一——空间压缩与结界创造。每个觉醒者体内，都潜藏着一个独属于自己的隐秘维度，其大小与力量息息相关。影寒记得齐思瞒指导她时那副认真的样子，告诉她“空间即心念”，引导她感知那虚无的边界。如今，她的空间结界已能容纳一个操场大小的物体，这在新生代异能者中，已是相当可观的成绩。

她也曾问过齐思瞒，那空间里是否能放进活物，创造一片只属于自己的桃源。齐思瞒的回答带着一丝歉意：“不行，影寒。那里没有循环的空气，只有绝对的死寂和无法言喻的压迫感，活物进去，顷刻便会窒息凋零。”这回答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她心头构筑秘密花园的微小火焰。

此刻，她动作轻柔而稳定。左手小心翼翼地从感知中“取”出那枚钻戒，冰凉坚硬的触感瞬间传递到指尖。她拿起那根银链，将戒指穿过链环。银链绕过她天鹅般修长优雅的脖颈，冰凉的金属贴上了温热的皮肤。她指尖灵巧地扣好搭扣，那枚曾象征着承诺与束缚的钻石，如今悬垂在她锁骨下方，像一颗冻结的泪滴，又像一枚沉默的勋章。做完这一切，她最后看了一眼空寂的亭子，转身，步履无声地融入了通往宿舍楼的林荫小径，晨风卷起几片早凋的落叶，追逐着她远去的背影。

不远处，一棵枝叶茂密的梧桐树下，云依悄然伫立。她看着影寒离开，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宿舍楼的门洞后，才真正松了口气，眉宇间那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终于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昨夜，当齐思瞒将那枚戒指交给她，托她转赠时，她激烈地反对过。她怕这枚承载着过往的石头会变成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将影寒重新拖回那些纠缠着痛苦与背叛的漩涡里。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影寒远比她想象的要坚韧。云依的嘴角也弯起一丝笑意，转身，轻盈地离开。

晨曦微露，宿舍门被轻轻推开。

齐思瞒带着一身浓重的疲惫走了出来，眼下的乌青如同被人狠狠揍了两拳，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昨夜那些堆积如山的备课资料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此刻脑袋里像是塞满了嗡嗡作响的蜂群，沉重而混乱。然而，当清晨微凉的风裹挟着喧闹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时，那些疲惫感似乎被这股汹涌的活力冲刷掉了一层。宿舍楼下，抱着书本的学生步履匆匆，骑着单车的少年少女飞驰而过，清脆的笑闹声、早餐的香气、还有年轻人身上特有的蓬勃朝气，汇聚成一股充满生命力的洪流。齐思瞒深吸了一口这带着凉意与活力的空气，下意识地挺了挺有些佝偻的脊背。

他甚至不需要回头，精神感知的触角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熟悉的精神波动——温和、稳定，带着一点促狭的意味，正快速靠近。是云依。

“还有脸过来？”齐思瞒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浓的倦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你可把我害惨了，云依姐。”他指的是昨夜那场疯狂的备课冲刺，起因正是云依转交戒指带来的连锁反应。

“哈？”云依几步走到他身边，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白眼，声音清脆响亮：“谁害谁还不一定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昨天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就差给我磕头作揖了，求爷爷告奶奶地让我去送东西。”她模仿着齐思瞒当时抓耳挠腮的样子，惟妙惟肖，“还说什么‘女生之间话题多’、‘比较好说话’……啧啧，说得跟真的一样。屁嘞！明明就是你自己怂，不敢亲自去，怕被影寒一个精神冲击掀翻在地吧？”她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借口。

齐思瞒被噎得一时语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肩膀无奈地垮塌下来：“呵呵……那不是……不好意思嘛……”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隐秘的期待：“再说了，要是我昨天就去找她，今天哪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惊喜？”云依夸张地倒抽一口凉气，双臂在胸前交叉，做出一个防御的姿态：“我看是惊吓还差不多！你是没看见昨天影寒那架势！从我这回去后，她那精神力就跟探照灯似的，唰唰唰地满学校扫！我住那栋楼，少说被她‘问候’了几十遍！门板都快挡不住那探查的意念了！”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我现在都能脑补出来，等她发现你摇身一变成了我们学校的‘齐老师’，那张漂亮脸蛋上会是什么表情！下巴掉地上都是轻的！”她挥舞着手臂，极力渲染着那即将到来的戏剧性场面。

“行吧行吧，”齐思瞒被她吵得头更疼了，赶紧告饶，他用力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哎哟，别提了。昨天真要命，一个通宵，看完的书堆起来比我还要高半个头！感觉脑浆都要被榨干了，现在里面一团浆糊。”他感觉无数知识点像失控的流星，在他意识空间里横冲直撞。

云依的目光落在他臂弯里紧紧抱着的那台黑色笔记本电脑上，神色稍微正经了些：“都准备好了？这课……可别真搞砸了。要是第一节课就砸锅，丢人丢到姥姥家不说，影寒那边……”她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我明白！我知道！不用你说！”齐思瞒立刻挺直腰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语气斩钉截铁：“放心，熬这一宿是值得的！精华全在这里头了！”他用力拍了拍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黑色双肩电脑包，仿佛里面装的是足以改变世界的核武器密码。“备课笔记、ppt、课堂互动方案，甚至突发状况预案……能想到的，都塞进去了。”

“你怎么又在这里！聊什么呢？呀？！你也在啊！云依姐？”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狐疑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毫无预兆地在两人身后响起。

啪！啪！

两只微凉的手掌，带着清晨的露气，同时拍在了齐思瞒和云依的肩膀上。力道不重，却足以让毫无防备的两人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

齐思瞒猛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影寒那张漂亮得极具侵略性的脸蛋。她似乎刚洗漱完毕，皮肤白皙透亮，几缕微湿的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水润的眼睛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审视。她穿着简单的运动服，脖子上那根银链在晨光下反射出一点微芒，链坠——那枚钻戒——被巧妙地掩藏在衣领之下。影寒的目光在云依脸上停留了一下，带着一丝昨晚交谈后的亲近和随意，显然，昨夜的“女生话题”效果不错。

“啊！没、没事……”齐思瞒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声音干涩得厉害：“我们……溜达！对，随便溜达！呼吸新鲜空气！”他抱着电脑包的胳膊下意识地收紧，身体僵硬地转回去，根本不敢与影寒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对视。他脚步匆匆，几乎是落荒而逃，只丢下一个仓惶的背影。“我先走了！赶时间！”

他跑得飞快，生怕多停留一秒，影寒那敏锐的感知力就会穿透他的书包，发现里面那个即将在课堂上引爆的“炸弹”。

影寒看着齐思瞒那近乎狼狈逃窜的背影，又看看旁边云依那副努力憋笑、眼神飘忽的样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像只嗅到了鱼腥味的猫，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云依，试图从她细微的表情里抠出点线索。

“他……”影寒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不会……也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身份吧？”齐思瞒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实在太可疑了。她太了解他了，这家伙的脸皮厚起来堪比城墙拐弯，能让他这么慌不择路，绝对有问题！而且他这几天出入校园太频繁了，以往进来三次有两次都要被保安叉出去的，这回这么多次自己一次都没见到过。

她下意识地推测，齐思瞒找封阳帮忙，绝不可能只为了托云依送个戒指这么简单，他肯定还谋划了别的！只是她一时猜不透那是什么。

“啊这……”云依被影寒盯得有点发毛，干笑两声，眼神飘向别处，开始胡言乱语：“我不知道啊！他还能有啥身份？总不可能是老师吧……哈哈，怎么可能！我看啊，大概是……保安队长？或者……扫地的环卫工人？对对对，反正绝对不可能站在讲台上当老师就是了！”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极力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