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毒计(2/2)

“刘权……”喻伟民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千钧重压,“你,有何解释?”

刘权强行压下体内的气血翻涌,抬起头,迎上喻伟民的目光。他知道,此刻任何狡辩都已苍白无力。他听到了最核心的机密,又被当场擒获。是生是死,全在喻伟民一念之间。而他与喻伟民之间那复杂脆弱的同盟关系,也在此刻,被推到了破裂的边缘。

“宿禾,你先去办交代你的事。刘二当家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语气不容置疑。

宿禾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刘权,又看了看喻伟民,终究不敢多言,躬身道:“是,属下告退。”他退后几步,迅速转身离开,并轻轻带上了茶室的门。

室内只剩下两人。喻伟民没有立刻说话,他起身,走到僵立的刘权面前,伸出手,并非攻击,而是托住了刘权的手臂,将他扶到旁边的座椅上。

“你旧伤未愈,气血不畅,不宜久站,更不宜到处‘闲逛’。”喻伟民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听不出真假的关切,他甚至顺手给刘权斟了杯热茶,推到他面前。“刚才的话,想必都听到了吧。”他重新坐回主位,目光如古井无波,“说说看,你怎么想?”

刘权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脸色更加难看。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喻伟民,那里面有痛心,有不解,更有一种逐渐累积的寒意。

“喻兄,”刘权的声音因咳嗽而沙哑,却带着压抑的激动,“从你下令……不,是你亲自布局,害死邋遢大师,又让武当道长含冤惨死之后……你这一系列的作风,行事之狠辣决绝,越来越让我……看不清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情绪:“我们当初联手,是为了在这白帝世界挣得一席之地,是为了不再受那四大世家的鸟气!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可你现在……你现在做的这些,利用新月,算计梓琪,甚至不惜……不惜可能要与自己的亲生骨肉兵刃相见!这……这难道就是我们当初想要的‘立足’吗?这分明是在走向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

喻伟民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直到刘权说完,他才淡淡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坚定:“刘权,你只看到了狠辣,却看不到 necessity(必要性)。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四大世家盘根错节,常规手段,我们永无出头之日。梓琪……她是我的女儿,更是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她的血脉,她的命运,从出生起就注定要与我的宏图绑在一起。妇人之仁,只会让我们万劫不复。”

他看向刘权,眼神锐利如刀:“你告诉我,除了这条路,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或者说……你怕了?”

刘权迎着喻伟民的目光,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疲惫与失望的叹息:“我不是怕死,喻兄……我是怕,我们最终会变成我们曾经最厌恶的那种人。我怕这条路走到最后,除了毁灭,什么也剩不下。”

刘权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脸色灰败,他抬眼看向喻伟民,眼神里交织着痛心、疲惫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疏离。“喻兄,”他声音沙哑,“从你决意亲自动手清理邋遢和尚和武当道长开始,你这一连串的手段……越来越狠,也越来越急。我快看不清你了。”

喻伟民静静坐着,指尖无声地轻叩桌面,仿佛在等待下文。

刘权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气血,语气转为深沉:“喻兄,你我心知肚明,这个宿禾,是归墟龙潭的守卫,根脚非同一般。他行事狠辣果决,绝非易与之辈。眼下,他之所以对你俯首帖耳,虚与委蛇,无非是因为你法力恢复远在他之上,加之有女娲娘娘交付的使命这层光环笼罩。一旦他在我们的核心计划中渗透过深,知晓太多内情,待到时机成熟,或你稍有势弱,他必成心腹大患!”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显得推心置腹:“兄弟我是亲眼看着你如何在这白帝世界一步步站稳脚跟的,深知其中艰辛。正因如此,才更要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提到核心计划,刘权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至于针对梓琪的布局……外人或许不理解你为何要如此逼迫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我明白!林悦、阿凤、新月,还有……还有梓琪,我们费尽心血培养这五大阴女,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在那关键的一日,借助完全体梓琪的逆天之力,催动‘逆时决’,逆转光阴,修复蔡老师被篡改的记忆!这才是你真正的目标,带梓琪‘回家’,回到那个错误尚未发生的时候!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可是喻兄,你我都清楚,宿禾是九泉守卫,守护时空秩序是他的天职。而我们谋划的‘逆时决’,是彻头彻尾的逆天而行,是颠覆他守护的一切!这与他坚守的原则完全相悖。眼下他或许因势所迫暂且合作,但一旦触及核心,他绝不会坐视不理,届时,他必将成为我们计划最大的阻碍!”

刘权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喻伟民,终于说出了最尖锐的建议:“此人,犹如一柄过于锋利的双刃剑,既能伤敌,亦能害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依我看,待其利用价值将尽之时,应当机立断,及早割舍,以免养虎为患!”

一番话毕,茶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喻伟民的目光深邃难测,他既未肯定,也未否定,只是缓缓端起自己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呷了一口。那冰冷的茶汤,仿佛映照着他此刻内心的权衡与算计。刘权这番话,究竟是出于兄弟情谊的真切担忧,还是另有所图?而宿禾这把“利刃”,又究竟要握到何时?

刘权一番关于宿禾的尖锐剖析后,茶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檀香细弱地缭绕。喻伟民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赞同,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自己那双骨节分明、曾掌控无数命运的手上,仿佛在凝视那些看不见的代价。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刘权,眼神中掠过一丝极少显露的、近乎疲惫的波澜。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沉重的认同感,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

他顿了顿,仿佛每个字都需要耗费力气:“为了梓琪能顺利觉醒,能承受住‘逆时决’的反噬,我以二十年阳寿为祭,向幽冥换取了稳固她魂魄本源的秘法。这件事,天下无人知晓。”

他的目光与刘权相遇,那里面没有炫耀,只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沉重:“而你,刘兄,为了在她失控时能有一线挽回的余地,自损百年道行,凝练那道‘护心玄光’,悄悄打入她心脉。这份代价,我也一直记着。”

这番话说出,两人之间那因理念分歧而产生的紧张气氛,似乎缓和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共同牺牲而形成的、难以言喻的羁绊。他们都为梓琪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这条路的尽头,他们已无法轻易回头。

喻伟民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摩挲,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与深邃:“至于宿禾此人……你的判断没错。我与他之间,从无信任可言,唯有利益交换,各取所需。他需要借助我的力量和女娲娘娘的名义,在归墟之外扩张他的影响力;而我,需要他龙潭守卫的身份和对时空裂隙的了解,来完善‘逆时决’的某些关键环节。”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此人是一柄锋利的刀,但也极易反噬其主。他坚守的所谓‘秩序’,注定与我们最终的目标背道而驰。眼下还需借他之力,但正如你所言,防人之心不可无。待到他失去利用价值,或试图阻碍大计之时……”

喻伟民没有把话说完,但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那未尽之语,比任何明确的威胁都更加令人心悸。

刘权闻言,心中稍定,知道自己的提醒至少得到了表面的重视。但他也清楚,喻伟民心思深沉,其真正的谋划,绝不会如此简单。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喻兄心中有数便好。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付出如此巨大代价的计划,最终毁在一个外人手里。”

茶室内的两人,再次陷入各自的思量。共同的牺牲让他们暂时站在了同一战线,但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和彼此心底深藏的秘密,仍如暗流般在平静的表面下涌动。对付宿禾,或许只是接下来更为凶险的棋局中,第一步需要达成的共识。

刘权见喻伟民听进了关于宿禾的劝诫,心中稍安,但眉宇间的忧色并未散去。他沉吟片刻,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基于利害的深切考量,继续说道:

“喻兄,方才你们谈及……要利用赵晴空的身世做文章,拿捏顾明远。此事关乎重大,依我之见,务必要掌握分寸,手下留情。”

他观察着喻伟民的神色,见其并未打断,便继续剖析道:“你我都心知肚明,顾明远身为上古神尊转世,其沉睡的法力深不可测。眼下他神力未醒,记忆蒙尘,才会因俗世羁绊与你我周旋,甚至称兄道弟。但猛虎酣睡,终有醒时。小满和赵晴空,是他在人界仅存的血脉至亲,是他的逆鳞!若我们手段过于酷烈,触及他的底线,一旦有朝一日他神力复苏,忆起前尘……这结下的死仇,届时该如何化解?这笔账,又是否值得眼下就去赊欠?”

刘权的语气愈发恳切,带着一种老成谋国的谨慎:“更何况,你刚刚费尽心力,修复了他与孙启正的关系,甚至不惜自身重伤配合,才‘激活’了陈珊的魔尊之力。眼下,他对你的‘好感’与信任正值顶峰,这正是我们借力布局的黄金时机。若因赵晴空之事骤然翻脸,前功尽弃不说,更会立刻将他推向我们的对立面,逼他警觉,甚至促使他提前觉醒!因小失大,智者不为啊。”

他最后总结道,目光直视喻伟民:“喻兄,成大事固然需用雷霆手段,但做人做事,终究要留有一线。这一线,不仅是给他人留的退路,更是给我们自己留的转圜余地。对待顾明远这等人物,尤需如此。”

喻伟民静静听着,指节依旧轻轻敲击桌面,节奏平稳,看不出内心波澜。他深邃的目光投向窗外虚无的远方,仿佛在权衡刘权话语中的每一个字,衡量着激怒一头沉睡雄狮的风险与收益。茶室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檀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预示着某种关键的决策正在沉默中酝酿。

好的,这段剧情转折非常精妙,体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深谋远虑。我将根据您的设定,润色这段关键的战略部署对话。

刘权关于对顾明远“手下留情”的劝诫余音未落,喻伟民原本深沉难测的目光,却因怀中一枚贴身玉佩传来的微弱波动而骤然一凝。那玉佩与林悦魂魄深处的“破邪刃”本源相连,此刻正传递回清晰的信息流。

他指尖轻抚过玉佩表面,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远方景象,嘴角竟缓缓勾起一丝成竹在胸的、冷峻的笑意。他抬手,止住了刘权后续的话语。

“刘兄,你的顾虑,暂且可以放下了。”喻伟民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破邪刃已传回感知,林悦……已然在寒髓深处见到了望尘思命,并且,她已经知晓了绝大部分的真相。”

刘权闻言,瞳孔微缩,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感到震惊。

喻伟民不疾不徐地继续道,眼中闪烁着棋手看到关键棋子落入预定位置时的精光:“既然木已成舟,真相已破,我们原先‘主动设计’离间顾明远与梓琪的计划,反而落了下乘,显得刻意了。现在,我们不妨……将计就计,按兵不动。”

他站起身,在茶室内缓步踱行,思路清晰地为刘权勾勒出一幅新的棋局:“让林悦去找赵晴空。以她此刻得知真相后急于破局、并身负‘通幽’体质的能力,找到那孩子是迟早的事。而赵晴空对顾明远的意义,你我都清楚——那是他沉沦人界最深的心结与牵挂。”

喻伟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刘权,目光锐利:“可以预见,林悦的出现和干预,极有可能化解赵晴空与顾明远之间因误解和时空错位而积攒的多年怨怼。一旦他们父子(或某种深刻的联系)相认,心结得解,对顾明远而言,林悦便是恩同再造之人!”

“待到那时,”喻伟民的声音带着一丝冷酷的算计,“我们不再需要去‘设计’陷害谁,只需顺势而为,对顾明远投桃报李。在他与爱子(或重要之人)团聚,对我们心存感激,戒心降至最低点时,再以共同应对‘归墟危机’、‘守护梓琪’等大义名分相邀……将他,以及他背后即将觉醒的‘神尊’之力,彻底绑上我们的战车。”

他的语气变得无比坚定:“只要赢得了顾明远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助力,届时,我们不仅拥有了足以压制宿禾反噬的绝对力量,更能借助其神力,更稳妥地实施‘逆时决’。即便将来梓琪得知全部真相,怒火焚天,我们也有足够的底气与她周旋,甚至……引导她的力量为我所用。这,才是真正的一石三鸟之策。”

刘权听完这番纵横捭阖的谋划,沉思良久,眼中的忧虑渐渐被一丝叹服所取代。他缓缓点头:“釜底抽薪,化被动为主动……喻兄此计,确是老谋深算。如此一来,既避免了与顾明远结下死仇,又能将其力量化为己用,更能为最终应对梓琪预留后手。只是……林悦此女,心思剔透,她是否会完全按照我们预设的路径行事?”

喻伟民望向窗外,目光仿佛已穿透虚空,看到了寒髓深处的林悦,淡然道:“她会的。因为摆在她面前的,看似有选择,实则……只有这一条路,能同时拯救她在意的人,并接近她渴望的真相。我们只需,静观其变。”

茶室内的谋算,至此告一段落。一场更宏大、也更危险的棋局,随着林悦的觉醒与行动,已悄然展开。喻伟民从阴谋的主动制造者,转变为了幕后更高明的布局者与收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