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心灯照雪(2/2)

“没事了…只是个小意外…”她低声说着,像是在安慰玉佩中的新月,又像是在平复自己刚刚经历生死一线的惊悸,“你看,我没事,玉佩也没事…我们继续走。”

她挣扎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尘,重新将冰镐握紧。看了一眼染血的绷带,目光再次投向那座仿佛遥不可及的雪峰。眼神中的疲惫依旧深重,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磨难淬炼过的、更加坚定的光芒。

她继续向上攀爬。身影在无边无际的雪白和狂暴的风雪中,渺小得如同一个移动的黑点,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片冰冷的天地吞噬。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踏得无比沉稳。因为她的胸口,贴着一份必须用生命去守护的承诺。那不仅仅是一块玉佩,那是新月的命,是她绝不能放弃的希望之火。

风雪依旧肆虐,前路依旧迷茫而危险。但只要心中的那盏灯还未熄灭,她就会一直走下去,直到找到那株能照亮黑暗、带来新生的雪莲。

北海道的夜,来得迅速而彻底。当最后一抹残阳被墨蓝色的天幕吞噬,寒意便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渗透进每一寸空气。梓琪找到的所谓“避风处”,不过是巨大岩壁上一处浅浅的凹陷,勉强能遮挡部分凛冽如刀的寒风。

她耗费了巨大的体力,用冰镐和双手,清理出仅能容纳一人蜷缩的空间。又从背包里取出超轻的应急帐篷,艰难地固定在岩石和雪地之间。帐篷在狂风中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呼啦”声,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

钻入帐篷,狭小的空间里,温度并没有提升多少,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白雾,帐篷内壁上很快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梓琪顾不上几乎冻僵的手指,第一时间将背包拽到身前,几乎是颤抖着拉开最内层的防水袋,取出了那个用柔软绒布包裹的物件。

绒布层层打开,山河社稷图玉佩在黑暗中,竟自发流淌着一种极其温润、极其内敛的微光,仿佛内部蕴藏着一条微型的银河。而那缕属于新月的淡蓝色魂气,在这微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纤细、透明,游弋的速度也更加缓慢,如同即将凝固。

梓琪的心猛地一抽。她将玉佩紧紧捧在手心,那玉质初触冰凉刺骨,但她毫不在意,只是用自己早已冻得麻木的双手死死捂着,试图用自己可怜的体温去温暖它。

“新月…新月…能听到我吗?”她的声音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找到地方歇脚了…暂时安全了。”她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稳,尽管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玉佩内的魂气,微弱地波动了一下,传递出的意识碎片比白天更加混乱和痛苦,夹杂着一种深入灵魂的寒冷和恐惧,仿佛一个坠入冰窟的人,在绝望地向上伸手。

“冷…好冷…黑…救我…”

这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意念,像一把钝刀子在梓琪的心上来回切割。她记得新月以前是多么怕冷的一个人,冬天总是把自己裹得像只小熊,还喜欢抢她的热奶茶喝。可现在,她的魂魄却要在这比现实寒冷千百倍的魂器内部,承受无边的孤寂和寒意。

“不怕…不怕…我在这里…我抱着你…就不冷了…”梓琪语无伦次地安慰着,她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在铺在腿上的绒布上,然后开始翻找背包。她拿出一个小小的便携燃气炉,这是她敢独自闯雪山的最大依仗之一。

打火,幽蓝色的火苗窜起,带来一丝微弱的光和更微弱的暖意。帐篷内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一点点。梓琪将小锅架在炉子上,放入干净的积雪,看着它们慢慢融化、烧开。

水开了,冒着滚烫的白气。梓琪没有先顾上喝一口热水暖暖身子,而是拿出那个她平时用来喝水的、小巧的金属杯子,倒了小半杯开水。然后,她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将那块山河社稷图玉佩,轻轻地、缓缓地浸入了滚烫的开水中!

“嗤…”一声极轻微的声响。玉佩入水的瞬间,表面的微光似乎荡漾了一下。梓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知道这样会不会伤害到玉佩或者里面的新月,但她记得古老的记载中提过,极寒之魂,或可以至阳之气温养。这开水,或许能模拟一丝阳气?

玉佩在热水中沉浮,那缕淡蓝色的魂气,似乎真的被温暖的水汽包裹,游弋的速度稍稍快了一点点,传递出的意识碎片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寒冷”感,似乎减弱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有效果…”梓琪心中一喜,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不敢让玉佩浸泡太久,怕过热反而不好,几分钟后,便用勺子小心地将玉佩捞了出来。玉体变得温热,表面的水珠迅速蒸发。她用柔软的绒布吸干水分,然后将这温热的玉佩,再次紧紧握在手心,贴在脸颊上。

“感觉到了吗?暖和一点了对不对?”她低声说着,像是对待一个生病的孩子,“我会想办法,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到自己左掌心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低头看去,白天被岩石割破的伤口,因为寒冷和刚才的一番动作,又开始渗出血丝,将粗糙的绷带染红。她咬咬牙,拆开绷带,就着炉火的光,看到那伤口皮肉外翻,边缘已经冻得发白,情况不妙。

她用剩下的温水小心清洗伤口,刺骨的疼痛让她额头冒出冷汗。然后翻出急救包,用消毒药水擦拭时,更是疼得她倒吸冷气,浑身发抖。但她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快速上药,用干净的绷带重新包扎好。整个过程,她的另一只手,始终紧紧握着那块玉佩,仿佛那是她的力量源泉。

简单地啃了几口压缩饼干,喝了几口热水,身体的疲惫如同山一样压下来。但她不敢睡,炉火需要燃料,而她的燃料有限。她必须计算着使用,确保能支撑到天亮,确保玉佩能 intermittently 感受到温暖。

后半夜,燃料即将耗尽,炉火越来越微弱。帐篷内的温度急剧下降,梓琪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窖,四肢冰冷麻木,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她将最后一点热水喝掉,然后将玉佩从微凉的水中取出,擦干。

这一次,她没有再放入水中。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解开冲锋衣最里面的几颗扣子,将这块依旧带着一丝余温的玉佩,直接贴在了自己心口的皮肤上!

“呃…”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一激灵,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她没有退缩,反而用双手紧紧按在胸口,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包裹、去温暖这块玉,以及玉中那个脆弱的存在。

“新月…别怕…”她的声音因为寒冷而断断续续,“我的体温…给你…我们一起…熬过去…”

玉佩的冰冷最初像一块冰,贴在她的心口,似乎要将她的心跳都冻僵。但渐渐地,在她的体温作用下,那玉开始慢慢变暖,最后,变得和她的体温几乎一致。而那缕淡蓝色的魂气,在这持续而稳定的温暖包裹下,似乎也安定了一些,不再那么狂乱地波动,传递出的意识碎片中,痛苦和寒冷的感觉,似乎也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和依赖,仿佛一个受尽折磨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睡的怀抱。

感受到这种变化,梓琪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疲惫而欣慰的笑容。炉火彻底熄灭了,帐篷内陷入一片黑暗和冰冷。只有帐篷外风雪永无止境的呼啸声,提醒着她所处的绝境。

但她不再感到那么孤独,那么恐惧。胸口传来的、与玉佩共享的微弱暖意,以及那缕魂气传递出的微弱平和,成了这片死亡绝地中,唯一的光和热。她蜷缩在睡袋里,用体温温暖着玉佩,意识在疲惫和寒冷中逐渐模糊,但双手始终紧紧按在胸口,仿佛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这一夜,格外漫长。风雪似乎永不停歇。但在这小小的、摇曳的帐篷里,一种超越生死、超越寒冷的守护,正在无声地流淌,微弱,却顽强地亮着,如同暗夜里唯一的一盏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