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玉佩异动(1/2)

海风带着南美丛林特有的湿热,卷过宝船的甲板。梓琪站在船舷边,指尖捏着那块温润的玉佩——这是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是与刘杰手中的残片同出一源,能在危急时相互感应。

此刻,玉佩原本通透如冰的质地里,正有一缕缕红褐色的气息在游走,像墨滴入清水般,顺着边角往中心渗。那颜色暗沉发涩,带着种说不出的滞重感,触得她指尖发麻,心口也跟着一阵阵发紧。

三年前她将另四块残片交给刘杰时,曾反复叮嘱:“这东西邪性,能引人心底的贪念,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碰。”那时残片还只是普通的旧锦,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红褐色又蔓延了几分,玉佩的凉意渐渐被一种灼热取代,像是有根细针在刺她的心神。梓琪猛地攥紧玉佩,指节泛白——这感应如此强烈,绝非寻常异动。刘杰性子沉稳,素来懂得克制,可若有什么东西逼着他动用了残片的力量……

她忽然想起出发前,刘杰在码头悄悄对她说的话:“等你回来,咱们就辞了官,去江南买个小院,再不管这些天下事。”那时他眼里的光清澈明亮,绝无半分野心。

“郑大人,”梓琪忽然转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咱们的船,能再快些吗?”

郑和正指挥水手修补被礁石划破的船帆,闻言回头:“姑娘可是想家了?绕过这角,再行两月便能入印度洋,回大明指日可待。”

梓琪没说话,只是将玉佩贴在眉心。红褐色的气息已爬到玉佩中央,像一张细密的网,勒得她呼吸发闷。她仿佛能看见刘杰站在乾清宫的烛火下,眼底映着地图上的万里江山,而他手中的残片,正泛着与她这块同样诡异的红光。

“不是想家,”她低声说,声音轻得被海风卷走,“是怕家里的人,被什么东西迷了心。”

郑和放下手中的罗盘,粗粝的手掌在船舷上蹭了蹭,望着远处海平线笑了:“姑娘这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他顿了顿,目光里添了几分暖意,“刘公子初见时,我只当是个寻常读书人,直到他指着地图说出‘红海暗流三月转向’,又算出波斯湾的季风时辰,才知这小子肚里装着乾坤。”

他转头看向梓琪,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那日在岘港,他偷偷塞给老奴一包东西,说是你爱吃的江南梅子干,还反复叮嘱‘我媳妇晕船,麻烦大人多照看’。那模样,倒比船上的小厮还紧张。”

海风掀起梓琪的鬓发,她望着郑和手里那串常年捻着的佛珠,忽然觉得心里安定了些。郑和又道:“走南闯北这些年,见多了趋炎附势的,也见多了空谈抱负的。刘公子不一样,他看你的眼神里没那些弯弯绕,只有实诚。再说了,他要是真被什么迷了心窍,见着你这张脸,也该醒了。”

梓琪望着翻涌的浪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大人有所不知,那山河社稷图残片,来头远比咱们想的大。家父曾说,这是女娲后人世代相传的信物,里面藏着的不仅是乾坤万象,还有一股极烈的‘气’——那气能助人心想事成,却也会挑动人心里最深的欲念。”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船舷的木纹:“我是女子,血脉里带着几分先天的感应,与残片的气息能融到一处,用起来倒安稳。可刘杰不一样,他是男子,性子本就刚劲,又揣着富国强兵的执念,那残片就像块烧红的烙铁,握得越紧,越容易被烫得伤了心神。”

“正是这个理。”梓琪点头,“他总说‘等大明强了就收手’,可那残片里的力量,会让人觉得‘还不够’——疆土再广些,国力再强些,永远没有尽头。到最后,怕是连自己原本要什么,都记不清了。”

远处的海鸥掠过桅杆,发出清亮的啼鸣。郑和望着梓琪的侧脸,忽然叹了口气:“放心吧,姑娘。人心这东西,有时比什么神物都结实。刘公子心里装着你,装着这大明的百姓,就像船有了锚,再大的浪也漂不远。”

旁边的人送来了南京传给郑和的密信。梓琪将手里的密信打开,指尖在“东征”“北征”那几个字上反复划过,纸页都被捻得起了毛边。

“大人您瞧,”她把信递给郑和,声音里带着点涩,“京城传来的密信,刘杰在信里说‘日本可设三司,俄罗斯冻土可置屯田卫’,字字句句都透着股往前冲的劲。可您还记得吗?刚出海那会儿,他还叮嘱我说‘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得给历史留口气’。”

海风把船帆吹得鼓鼓的,像憋着股说不出的力。梓琪望着远处起伏的浪峰,忽然觉得那浪头就像刘杰此刻的心思,看着平稳,底下却藏着翻涌的暗流。

“他从前总劝我,说‘改变就像播种子,得等它自己发芽’。可现在呢?他倒像是拿着锄头,恨不得一天就把田翻个底朝天。”她轻轻咬了咬唇,“这哪是他的性子?分明是那残片在推着他往前走——它知道他最想要什么,就一个劲地往那上头引,引着引着,就忘了脚下的路该怎么走了。”

郑和看完信,把纸折成个方方正正的小块,沉声道:“老奴带兵多年,见多了‘顺境中失了分寸’的事。刘公子是奇才,可奇才一旦被心气推着跑,就容易成了‘偏才’。”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姑娘也别太急,等咱们回去,你在他跟前一站,就像那船到了港,再野的浪也得歇了。”

梓琪没接话,只是把密信塞进贴身的荷包里。荷包里还装着半块刘杰临行前给她的桂花糖,糖纸都快被海水浸软了。她忽然想起出发前夜,刘杰抱着她说:“等你回来,咱们就去苏州买个带水榭的院子,我教你算新式账法,你教我认那些奇奇怪怪的草药。”

那时他眼里的光,干净得像江南的春水。

可现在,密信里的字里行间,都透着股她陌生的锐利。梓琪深吸一口气,海风吹得眼眶发涩:“但愿吧。但愿我回去时,他还能记得,咱们最想守的,从来不是什么万里江山,只是两个人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小院子。”

船继续往前驶,破开的浪涛在船后拖出长长的白痕,像一道写了一半的信,还没来得及写完结尾。

船过马六甲时,正是闷热的午后。梓琪站在货舱口,看着水手们将一锭锭白银搬进舱底,阳光透过舱板缝隙照在银锭上,晃得人眼晕。她转头对郑和笑道:“大人您瞧,这一箱箱的,可比上次带回的那些象牙、孔雀实在多了。”

郑和捋着胡须,看着舱底堆成小山的银锭,眼底也泛着笑意:“姑娘这话在理。陛下虽嘴上不说,可内库的账本老奴见过,修运河、筑边城哪样不要银子?上次带回去的狮子,光是每日喂鲜肉就耗掉十两银,哪比得上这些能实打实填进国库的硬通货。”

这一个多月的航程里,他们没少为“换什么回国”费心思。在红海港口,梓琪坚持用三箱丝绸换了当地商人手里的银矿开采权,又让通事跟波斯商人定下规矩:往后交易,一半用货物抵,一半必须付白银。起初王景弘还觉得“失了天朝上国的体面”,直到看见舱里的银锭越堆越多,才咂着嘴对郑和说:“还是刘夫人看得远,这白花花的银子,比啥‘万国来朝’的称颂都顶用。”

更让梓琪上心的,是在沿途港口设立的“领事馆”。在古里国的码头,她亲自选了块临海的空地,让人用带去的水泥砌了院墙,又留下三名懂番语的文书、两名会医术的随船大夫,叮嘱道:“往后咱们的商船再来,不必每次都劳烦当地国王,有贸易纠纷、船员生病,直接来这儿找你们。还有那些想来大明学技艺的番人,也由你们登记引路——要让他们知道,来我大明不是求赏赐,是来做买卖、学真本事的。”

郑和在一旁补充:“把咱们的海图副本给他们留一份,标清楚哪些是险滩、哪些是季风期,告诉他们,跟着大明的船走,保他们商路安稳。”

船快入南海时,梓琪又让人把沿途各国的特产清单理出来:古里的胡椒、暹罗的苏木、天方国的药材,每样都标好了收购价和在大明的售价。她拿着清单给郑和看:“下次船队再来,就按这个单子采买,咱们算着账做生意,既不让番人吃亏,也别让大明赔本。”

郑和看着清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忽然朗声笑了:“老奴走了5次西洋,头回觉得这航海竟像种地似的,一分耕耘真能有一分实打实的收成。”

梓琪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大明海岸线,手里捏着那枚已不再发烫的玉佩,心里踏实了不少。舱底的白银沉甸甸的,压得船身都稳了几分——她知道,这些银子能让朱棣少皱些眉头,能让北疆的士兵多添件棉衣,也能让刘杰在朝堂上少些“国库空虚”的掣肘。

“可不是嘛,”她迎着扑面而来的、带着熟悉气息的海风,笑得轻快,“比起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奇珍,陛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能解燃眉之急的实在东西。等咱们把这些运回去,他老人家说不定能赏刘杰两坛好酒呢。”

船帆被风鼓得更满,朝着熟悉的港口加速驶去,仿佛连船板都在随着众人的心跳,发出轻快的声响。

南京码头的风带着秦淮河的水汽,吹得岸边旌旗猎猎。朱棣身着明黄常服,站在栈桥最前端,身后文武百官按品级排列,黑压压一片如林。当“清和号”宝船的桅杆出现在水天相接处时,岸边响起一阵抑制不住的骚动。

船刚抛锚,郑和率先踏上跳板,他大步走到朱棣面前跪地行礼,声音洪亮:“老奴幸不辱命,携刘夫人及船队全员归来!”

朱棣亲手扶起他,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随后走来的梓琪身上。这是他头回见这位屡次在刘杰口中被提及的女子——一身湖蓝色骑装衬得身姿挺拔,发髻简单挽着,只插了支碧玉簪,海风拂起她鬓边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亮的眼睛。没有后宫嫔妃的柔媚,倒带着股见过风浪的爽朗,像株经受过海风洗礼的青竹,挺拔又舒展。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