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喻伟民用爱影响晓禾(2/2)

晓禾没有回应他的道歉,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悠远,继续沉浸在那个闪回的片段里:“后来……你带我去……商场?很大的地方……好多灯……好多衣服……”

喻伟民用力点头,生怕打断她难得的倾诉:“对!对!是商场!我想给你买新衣服,压压惊……”

“你……你挑了好多……” 晓禾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像冰封湖面裂开的第一道缝隙,“粉色的……白色的……还有一件……有小熊的……”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捕捉更清晰的画面,“然后……在卖鞋的地方……你蹲下来……”

她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感:“你……亲手给我试鞋……好大的手……好笨……” 她微微蹙眉,似乎在嫌弃喻伟民笨拙的动作,但眼神却异常柔和,“你怕我脚冷……还用手捂着……捂了好久……”

喻伟民再也忍不住,泪水无声地滑落。他记得!那个冬天很冷,他带她去商场买过年的新衣新鞋。他一个大老粗,哪里懂得挑小女孩的衣服?只是觉得好看的就往她身上比划。试鞋的时候,他怕新鞋磨脚,怕她冻着,笨手笨脚地蹲在那里,用手心去捂她穿着薄袜的小脚丫。店员都看得捂嘴笑,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那冰凉的小脚丫捂在自己粗糙的手心里,慢慢变得温热,心里就踏实了。

“是爸爸笨……爸爸手粗……” 喻伟民哽咽着,声音破碎。

晓禾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哽咽,她的思绪飘向了更远、也更惊险的地方——昆仑山。

“……再后来……我……我偷偷跟着你……”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和委屈,“我知道你要去找梓琪……我想去找她……也……也去找我爸爸……” (这里指她现实世界的亲生父亲)

喻伟民的心猛地一沉!那次昆仑山之行,他本想独自前往,因为前路未知,太过危险。没想到陈珊竟然偷偷跟上了!他是在进山一天后才发现的!

“你……你早就发现了,对不对?” 晓禾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晰,带着一丝控诉看向喻伟民,“你故意……走得很慢……还……还在我差点滑下山坡的时候……突然出现……拉住了我……”

喻伟民愣住了。他以为那次自己隐藏得很好。

“我……我晚上害怕……躲在石头后面哭……” 晓禾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我听到……你和别人说话……好像是……孙家的人?他们说……带着我太危险……是累赘……让你……把我送回去……”

喻伟民的心像被重锤击中!他记得那次对话!孙家派来接应的人确实提出过这个“合理”的建议。

“……然后……你说……” 晓禾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在复述一句神圣的箴言,“**‘送回去?她也是我女儿!要走一起走,要死,我喻伟民挡在她前面死!’**”

病房里一片寂静。

喻伟民彻底呆住了。他没想到,这句他当时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愤怒和决绝的话,竟然被躲在暗处哭泣的小女孩,一字不差地听了去,并且深深地刻进了心里!这声“她也是我女儿”,在那一刻,在她最恐惧、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多大的力量和安全感?

“珊珊……” 喻伟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酸楚和感动几乎将他淹没。

晓禾看着他,泪水终于滑落,不再是恐惧的泪水,而是混杂着委屈、释然、和一种久违的、被珍视的温暖的泪水。她伸出那只没有被握住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试探地,轻轻碰了碰喻伟民布满老茧的大手,然后,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小声地、清晰地叫了一声:

“爸……”

这一声呼唤,不再是梦呓,不再是无意识的呢喃。它带着回忆的温暖,带着被重新唤醒的信任,带着跨越了无数痛苦和黑暗后,终于找到归途的确认。

喻伟民浑身剧震!他再也无法抑制,猛地俯下身,将晓禾——他的女儿陈珊——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这个拥抱,迟到了太久,跨越了生死,饱含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无尽的愧疚与怜惜。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晓禾的发间。

晓禾僵硬的身体在父亲宽厚温暖的怀抱里,一点点地放松下来。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带着烟草和汗水气息的温暖怀抱。那些闪回的记忆碎片——杂货店被解救时的安全感、商场里笨拙却温暖的呵护、昆仑山风雪中那句“她也是我女儿”的掷地有声——如同涓涓暖流,终于冲破了冰封的心湖,带来了久违的、属于“陈珊”的生机。

窗外阳光正好。漫长的寒冬似乎终于要过去了。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荆棘,虽然刘权的阴影依旧存在,虽然心灵的创伤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抚平,但这一刻,父亲与女儿,在跨越了地狱的阻隔后,终于找回了彼此。喻伟民用他沉默的守护和那些深埋于记忆深处的温暖碎片,终于唤醒了女儿冰封的灵魂,也为这场艰难的救赎,点亮了最温暖的希望之光。

阳光透过窗棂,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喻伟民正笨拙地削着一个苹果,试图把果皮削成一条完美的长带,却总是不小心断开。晓禾——或者说,越来越接受自己是陈珊的女孩——安静地靠在枕头上看着他,眼神不再是空洞的麻木,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正在缓慢复苏的生机。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难得的、小心翼翼的安宁。喻伟民削好一块苹果,小心地递过去。陈珊(我们开始用回这个名字)接过来,小口吃着,目光却有些飘忽,似乎在整理着某个重要的念头。

终于,她咽下苹果,抬起清澈了许多的眼眸,看向喻伟民。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乞求,却带着一种探寻、一种确认,甚至……一丝微弱的渴望。

“爸……” 她轻轻开口,声音虽然还有些轻,但已经稳定了许多。

“哎!” 喻伟民立刻放下水果刀,专注地看向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笨拙的欢喜。

陈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盖在腿上的薄被,仿佛在汲取勇气。她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在她心底盘桓许久的问题:

“爸……那块玉佩……还在吗?”

“玉佩?” 喻伟民愣了一下,随即,他的眼神骤然亮起,如同被投入火把的深潭!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了陈珊指的是哪一块!

“在!在的!”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手忙脚乱地在贴身的口袋里摸索着。那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很快,他从内袋深处掏出一个用厚绒布仔细包裹的小小物件。

他颤抖着双手,一层层揭开绒布。当最后一块布掀开时,一块温润莹白、雕刻着古朴云纹的玉佩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玉佩不大,造型简洁,却散发着一种内敛而柔和的光泽,像凝固的月光。玉质细腻,触手生温。

“你看!珊珊!你看!” 喻伟民将玉佩捧到陈珊面前,激动得像个孩子,“爸一直贴身带着!从昆仑山……到后来找你……一天都没离过身!”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玉佩光滑的边缘,眼神充满了无尽的珍视和怀念。

陈珊的目光紧紧锁住那块玉佩。当看到它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温暖与酸楚的情绪瞬间冲上她的心头,让她眼眶瞬间湿润。

这块玉佩,勾起了她最深刻、也最温暖的回忆——在昆仑山脚下那个破旧昏暗的杂货店里。

当时,在一个落满灰尘的角落木箱里翻找,意外地摸到了这两块紧紧挨在一起的玉佩。一块就是喻伟民手中这块云纹的,另一块,则是刻着细密水波纹的。它们看起来并不值钱,却有种奇异的吸引力。她当时觉得好看,就把它们都拿了出来。

喻伟民付钱时,杂货店老板根本没在意这两块“破石头”,几乎是白送给了她。她记得自己当时很开心,把两块玉佩都塞到了喻伟民手里。喻伟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把云纹那块小心地收进了自己贴身的钱夹深处,说:“这块爸爸替你收着,等你长大了再给你。” 而那块水波纹的,则被他用一根红绳系好,亲手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爸……替我收着……” 陈珊喃喃地重复着记忆中那句温暖的话语,泪水无声滑落。她看着喻伟民掌心那块云纹玉佩,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笨拙却无比珍视她的男人。

“对!爸替你收着呢!” 喻伟民用力点头,眼中也泛起泪光,“这块玉,是咱爷俩在那个小破店里一起‘淘’到的宝贝!是缘分!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珊的眼神却猛地一黯,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空空如也。

“我的那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痛苦,“水波纹的……我的那块……在刘府……”

喻伟民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来了!陈珊被刘权抓走时,脖子上确实戴着那块玉佩!

“后来……他……” 陈珊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那些被刻意压抑的黑暗记忆碎片再次翻涌上来,刘权那张冰冷而充满掌控欲的脸仿佛就在眼前,“他……要求所有人……服装统一……不能佩戴任何私人物品……他说……那是规矩……是……是‘母狗’不需要的累赘……”

她闭上眼睛,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只冰冷的手,粗暴地扯断了她脖子上的红绳,将那块温润的玉佩从她颈间夺走!那一刻的屈辱和无力感,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

“那块玉……被他的人收走了……” 陈珊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痛苦,“他们说……会‘妥善保管’……但我知道……它可能……可能被扔在哪个角落……或者……被当成垃圾……” 她无法接受这个可能!那块玉,是她和喻伟民在那个昏暗杂货店里共同发现的“宝贝”,是喻伟民亲手为她戴上、承载着无数温暖记忆的信物!是她作为“陈珊”存在的、为数不多的、没有被刘权彻底玷污的证明!

一股强烈的冲动,如同火焰般在她心中燃烧起来!这冲动压倒了残留的恐惧!

她猛地掀开被子,挣扎着就要下床!动作急切得甚至有些踉跄!

“珊珊!你做什么?!” 喻伟民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

“我要去拿回来!” 陈珊抬起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近乎偏执的坚定!那不再是麻木的服从,也不是绝望的逃避,而是一种主动的、带着愤怒和执念的索求!“爸!我要去刘府!我要把我的玉佩拿回来!那是我的!是喻叔叔……是你给我的!不是刘权能夺走的!”

她紧紧抓住喻伟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眼中燃烧着一种喻伟民从未见过的光芒,那光芒混合着痛苦、愤怒,还有一种破茧而生的勇气:

“它一直在那儿!在刘府!它……它是我和您……不是父母甚是父母的见证!是我……是陈珊……曾经活过的证明!我不能让它留在那个肮脏的地方!我要把它拿回来!”

“不是父母甚是父母”这八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喻伟民的心上!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灼灼、带着决绝之意的女孩,看着她眼中那份为了找回“自己”的信物而不惜一切的勇气,巨大的感动和更深的忧虑同时涌上心头!

去刘府?那无异于龙潭虎穴!自投罗网!

“珊珊!不行!太危险了!” 喻伟民下意识地拒绝,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玉佩我们以后想办法!爸答应你,一定帮你找回来!但现在……”

“爸!” 陈珊打断他,声音异常清晰而坚定,“我知道危险。我知道刘权是什么人。但是……” 她看着喻伟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连拿回自己东西的勇气都没有,我怎么重新开始?如果连过去都不敢面对,我怎么找回陈珊?”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那块玉,是我的一部分。它留在刘府一天,就仿佛有一部分的‘我’,还被困在那个地狱里。我要把它带出来!带它回家!和您……还有这块云纹的,重新放在一起!”

她看着喻伟民掌心的云纹玉佩,又看向父亲充满担忧和震撼的眼睛:

“爸,帮我。帮我把属于陈珊的……带回来。”

病房里一片寂静。窗外阳光明媚,却无法驱散喻伟民心中沉甸甸的担忧。他看着女儿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和燃烧的火焰,那是被黑暗掩埋了太久、终于破土而出的生命之光!她不再是被动等待救赎的羔羊,而是主动寻求找回自我的战士!她要夺回的,不仅仅是一块玉佩,更是她作为“陈珊”的尊严、历史和与这个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的男人的全部羁绊!

喻伟民的心,在巨大的风险和对女儿这份觉醒的骄傲之间剧烈撕扯。最终,他看着陈珊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光芒,缓缓地、无比沉重地点了点头。

“好……” 他的声音沙哑而坚定,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爸帮你。我们……一起去把它拿回来!” 他知道这决定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但他更无法拒绝女儿眼中那份为了找回“自己”而燃烧的光芒。这趟重回地狱的寻玉之旅,注定凶险万分,却也成为了陈珊彻底斩断过去、浴火重生的关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