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新月的决心(1/2)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阿凤无意识揪着裙摆上的蕾丝花边,指腹反复摩挲着被掐出褶皱的雪纺。晓禾蜷在檀木椅里,水晶鞋尖一下又一下叩击地面,清脆声响惊飞了梁上筑巢的燕子。为了刺激新月,她们被刘权允许穿着碎花裙,以此警告新月女孩子同狗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我真的不懂......阿凤忽然开口,胭脂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明明上个月我们还在绣坊偷偷试穿新裁的襦裙,她怎么就......话音戛然而止,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墙上悬挂的鎏金牌匾——那上面烫金的001号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晓禾起身推开雕花窗,潮湿的夜风裹着玉兰香涌进来,却冲不散屋内凝滞的空气。她望着远处湖心岛方向明灭的灯火,突然想起新月三天前跪在青石板上的模样:脖颈戴着沉重的铜项圈,发间还沾着晨露,却固执地仰头说我要成为001号。

会不会......晓禾声音发颤,她只是想证明我们不是谁的附属品?

阿凤猛地转身,珠翠相撞叮当作响:可代价呢?你没看见她今天在人前的样子,出个门受到多少屈辱,我们又能知晓多少?泪水突然夺眶而出,滴在绣着并蒂莲的裙角,我们明明可以像其他姑娘那样,读书、绣花、等媒婆上门......

更漏声里,两人的对话渐渐化作叹息。月光爬上她们光洁的额头,将未说完的疑问和惶恐,都揉碎在摇曳的烛影里。雕花门外,守卫腰间的铁链随着步伐轻响,像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这座深宅里所有少女的梦。

新月的声音从门廊阴影里骤然响起,铁链在石板上拖出冷硬的声响。她仰起脸时,沾着草屑的额角在烛火下泛着青白,却偏偏要扯出个带血的笑:“你们总盯着我跟在阿凤身后递帕子的样子,怎么就忘了——”

她突然踉跄着上前,金项圈在锁骨勒出深痕,目光却像淬了冰的刀,直直刮过阿凤攥紧的蕾丝裙摆:“我叫梓琪,是2020年的梓琪。前几天那个她解决了顾孙之间的矛盾,现在名声大噪,我能服气吗?”

晓禾惊得碰倒了烛台,蜡油溅在新月裸露的脚踝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两人煞白的脸:“都是梓琪,我为何不可以?”铁链突然绷紧,她被拽得一个趔趄,却仍在笑,“现在你们懂了?001号不是枷锁,是我把‘跟班’两个字踩进泥里的证明!”

阿凤后退时撞翻了绣绷,彩线滚了满地,像她瞬间碎裂的认知。

“所以你甘愿被锁成这样?”晓禾的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

新月低头看了看腕间的金镯,又抬眼望向湖心岛方向的夜色,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笑:“我是001,我不比任何人差。”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刘权的靴声,她立刻佝偻起脊背,重新变回那副温顺犬类的模样,只有眼角未干的泪痕,在烛火下闪着倔强的光。

湖风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卷着岸边芦苇的沙沙声,扑在三个女孩的脸上。刘权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枚冰冷的石子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湖面:“新月,去湖心岛。”

“湖心岛?”晓禾踮起脚尖,努力望向波光粼粼的湖心深处,那里影影绰绰似乎真有一片被垂柳环绕的陆地。她脸上立刻漾起好奇的光,“听起来好神秘!阿凤,你以前去过吗?”

阿凤摇摇头,同样被未知的新奇感攫住:“没呢,刘叔平时都不让靠近那边的。听说岛上有好多水鸟,还有老房子?”她语气里带着跃跃欲试的探险意味,仿佛那只是个等待她们去发现的乐园。

只有新月,在听到“湖心岛”三个字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她的目光越过兴奋的晓禾和阿凤,没有投向那片朦胧的岛屿,反而像是穿透了湖面,看到了更深、更沉、更灼热的东西——刀山火海的幻影在她漆黑的瞳孔里一闪而逝。

她的路,从脱掉衣服,一丝不挂的戴上金项圈,金手镯和脚镯,戴上了限制排泄能力的金属环后,就已经不再是回头路了。

刘权的话不是邀请,是命令。

“好的主人。”新月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甚至没有再看刘权一眼,率先来到那艘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竹筏,然后犬座在船头,它的背影挺直,步伐稳定,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晓禾和阿凤被新月的反应弄得有些懵,互相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新月的沉默和那种……说不清的沉重感,像一块无形的石头,压下了她们方才的轻松与好奇。湖心岛的吸引力似乎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新月,等等我们!”晓禾连忙拉着阿凤跟上。

刘权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深沉地锁在新月的背影上。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个硬物的轮廓,眼神复杂难辨。湖心岛,对那两个懵懂的女孩来说是新鲜,对新月而言,那恐怕是淬炼的熔炉,是必须独自趟过的血与火的试炼场。他选择新月,正是看中了她此刻身上这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狠劲。只是,岛上的“东西”,真的能如他所愿,成为新月蜕变的催化剂,还是……将她彻底焚毁?

竹筏被新月解开缆绳,推离岸边。湖水拍打着筏身,发出空洞的轻响。晓禾和阿凤小心翼翼地踏上摇晃的筏子,带着对未知水域的紧张和新奇。新月则坐在筏头,目光如炬,牢牢锁住雾气渐散后显露出的湖心岛轮廓。那里,没有水鸟的欢歌,只有沉默的柳枝垂向水面,像无数等待缠绕的阴影。她的心跳平稳有力,没有丝毫犹豫。

腐叶在脚下发出潮湿的碎裂声。新月拨开一丛挂着红浆果的刺藤,胃部因饥饿传来尖锐的绞痛。三天了,怀里仅剩的半块硬饼早给了更需要它的——远处乱石堆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始终隔着二十步距离,沉默地追随着她。

那是条瘦得肋骨凸出的黄褐色土狗,左耳缺了个豁口,后腿带着结痂的咬伤。它此刻正伏在凤尾蕨丛里发抖,湿冷的雾气凝在它枯草般的毛发上,可那尾巴却死死夹在腹下,连呜咽都压在喉咙里。新月认得这种眼神——和她冲出雨夜那晚映在窗玻璃上的倒影一模一样,混杂着野兽般的求生欲与深入骨髓的警惕。

她咽下喉头的酸涩,弯腰拾起几颗掉落的暗紫色浆果。指甲缝里全是泥,曾经精心养护的双手被荆棘划出交错的血痕。羞耻?当胃袋像被火钳绞拧时,体面是比柳絮还轻的东西。

“过来。” 她声音沙哑,不像呼唤,倒像叹息。公狗耳尖动了动,前爪紧张地扒住苔藓。

新月没再试图靠近。她只是慢慢蹲下,将三颗最饱满的浆果放在光秃的树根上,自己退到五步开外,背靠着一棵歪脖子老朴树坐下。然后,当着那双警惕眼睛的面,她把一颗青涩的小果塞进嘴里,酸涩的汁液激得她眉头紧锁,却用力咀嚼出清晰的声响。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公狗的鼻翼急促翕动,前肢撑起又伏下。终于,当新月吃到第四颗果子时,那嶙峋的身影动了。它贴着地面匍匐前进,每一步都绷紧着随时逃窜的肌肉,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鸣。可当它闪电般叼走树根上的浆果时,新月只是垂着眼,专注地剥开另一颗果子的皮。

第二次放果时,距离缩短了三步。公狗尾巴尖极轻微地晃了一下。

第三次,新月把浆果放在自己靴尖前一尺的落叶上。公狗犹豫了很久,湿冷的鼻息几乎喷到她磨破的裤脚,最终低头狼吞虎咽。新月慢慢伸出手,停在它脏污的头顶上方一寸。

“你也饿坏了,是不是?” 她指尖悬在颤抖的狗毛上方,像在触碰一团易碎的火焰,“这岛上的苦...得一起扛。”

公狗突然抬头,沾着果浆的嘴撞上她掌心。没有舔舐,没有亲近,只有一次短暂而滚烫的鼻息喷吐——像某种荒原生物笨拙的契约。它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新月沾着泥污却异常平静的脸。

当新月起身走向更深的林地时,一串谨慎的爪印开始缀在她脚印后方。总隔着七八步距离,像一道移动的影子。偶尔她停下辨认可食的菌类,回头便能撞上那道倏然定格的视线。

“跟着吧,” 她揉碎一片樟叶嗅闻驱虫的气味,声音散在潮湿的风里,“找吃的路...总得有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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