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紫宸新章(1/2)

汴京,燕王府,子时已过。书房烛火摇曳,映着赵珩疲惫却锐利不减的面容。面前摊开的,除了西北军报,还有一封太后身边大太监悄悄送来的、带着脂粉香的密信——是齐王正妃今日入宫觐见太后时,与太后身边女官“闲谈”的内容摘要。

“燕王殿下日理万机,北境战事想必操劳,听说前线军械损耗巨大,不知库中可还充足?我家王爷(齐王)前日还与户部的刘侍郎说起,有些紧要物资,似是卡在转运使衙门了呢……”这是齐王妃“不经意”的担忧。

“凉州林将军真是女中豪杰,练兵打仗都是一等一的,只是听闻她那‘惊凰营’耗费甚是惊人,所用之物皆非寻常,兵部旧档都查无先例,全凭凉州一纸清单便调拨……”这是女官“随口”的附和。

句句不提掣肘,字字皆是陷阱。看似关心战事,实则暗示燕王统御不力、林惊雪靡费无度,更坐实了齐王在后勤渠道上做手脚的传闻。

赵珩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它蜷曲焦黑,化为灰烬。他脸上无甚表情,眼中却一片冰寒。

“来人。”他声音平静。

“殿下。”心腹幕僚应声而入。

“明日早朝前,你持我手令,去见户部尚书与兵部侍郎,就问他们一句话:北境将士的刀箭粮秣,是急着送到前线杀敌,还是留在库房里等着生锈发霉?若有人觉得燕王的手令不够,本王不介意请出父皇昔年赐的‘如朕亲临’金牌,或者……请太后她老人家下道懿旨问问,这仗还打不打了?”

幕僚心头一凛:“殿下,是否过于……”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赵珩打断他,“告诉那两个老油条,明日太阳落山前,所有卡在流程上的军需,必须全部清出。谁卡着,就摘了谁的帽子,让他去前线给将士们解释!若有人不服,或背后有人指使,让他们自己掂量,是得罪一两个王爷要紧,还是耽误军机、坏了陛下和太后的大事要紧!”

“是!属下明白!”幕僚知道,燕王这是要掀桌子,以雷霆手段打破僵局了。

“另外,”赵珩继续道,“让陈镇在泉州的人,再细查齐王、楚王名下,或者与他们亲近的海商,最近半年所有与西北、尤其是与西夏有间接贸易往来的记录,哪怕只是多运了几车皮货、几石药材,也要给我查清楚!还有,凉州张虔将军处,我另有密信,让他配合林将军的同时,也留意军中是否有异常言论或与京中某些人过从甚密的将领。”

这是要从根源上防备可能的通敌或煽动。

幕僚一一记下,匆匆离去。

赵珩独自坐在灯下,铺开信纸,给林惊雪写信。他写得很慢,将朝中这些龌龊事,用最简洁平实的语言告知,既让她心中有数,又不至于过多影响她心绪。他写道:

“……京中小丑跳梁,不足为虑,珩已处置。后勤之事,三日内必有改观,卿可安心。然战场凶危,万勿因朝事分心。西夏野利荣前锋受挫,必不甘心,或将主力压上,妄图速战。卿依地利,凭坚城,以游骑耗之,待其疲敝,可聚而歼之。切记,保全自身,方为第一要务。待此间事了,珩当亲赴凉州,与卿共商……未来大计。”

“未来大计”四字,他顿了顿,才落笔。这已超出了一般军事同盟或君臣相得的范畴,带着明确的、共同规划长远的意味。

写完,他取出那枚一直随身携带的、与林惊雪手中成对的半块玉佩,轻轻摩挲了一下,一同封入信匣。

凉州以北七十里,黑水河谷。

这里地势相对开阔,是西夏大军通往凉州主城的必经之路之一。河床在冬季干涸,裸露着灰白色的砂石。两侧是连绵的土丘,不高,但足以隐藏兵马。

林惊雪站在一处土丘的背阴面,通过单筒镜观察着河谷对岸。寒风凛冽,吹得她大氅猎猎作响,她却恍若未觉。身后,沈墨、莫先生以及几位核心将领肃立。

“将军,参谋组推演,西夏主力最快明日下午可抵达河谷北端。”莫先生指着沙盘,“野利荣连遭我军游骑袭扰,粮道不畅,前锋折损,必求速战以振士气。此河谷是其首选战场,利于其骑兵展开。”

“我们给他这个机会。”林惊雪放下远望镜,声音冷静,“但不是他想要的‘速战’。”

她指向沙盘河谷两侧的土丘:“沈墨,你率‘惊凰营’主力,携所有改装强弩、部分‘雷火弹’,连夜隐蔽进入两侧土丘预设阵地。任务不是阻击,是迟滞和分割。待敌军前锋进入河谷中段,以弩炮覆盖其队首,制造混乱;待其中军涌入,以‘雷火弹’和火箭重点打击其马队和驮运物资;待其阵型散乱,以小队精锐从侧翼反复冲击,将其大队切割成数段,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得令!”

“张虔将军,”林惊雪看向凉州兵马使,“你率凉州戍军主力,在河谷南端出口处,依地形构筑三重防线。第一道,以壕沟、拒马、铁蒺藜迟滞;第二道,以弓弩手和少量‘猛火油柜’覆盖;第三道,才是步卒长枪阵。你的任务,是像磨盘一样,将已经被‘惊凰营’切割、削弱、搅乱的敌军,一点点磨碎在出口前!记住,不追求全歼,追求最大杀伤和崩溃其建制!”

张虔抱拳,眼中闪烁着战意:“末将领命!定叫西夏蛮子有来无回!”

“莫先生,参谋组与各军保持实时联络,根据战场态势,及时调整部署。尤其注意天气变化,若起风沙,于我有利,可适时发动总攻信号。”

“老朽明白。”

“匠作坊‘技术支援队’,分散配置到各军,确保所有器械战时无故障,并指导‘雷火弹’、‘猛火油柜’等特殊装备的使用。”

“是!”

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整个凉州守军如同一台精密机器,开始高速运转。没有热血沸腾的鼓动,只有冰冷精确的计算与分工。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和任务。

当夜,无数黑影悄无声息地进入预定阵地。寒风掩盖了挖掘工事和搬运器械的轻微声响。

次日午时,西夏大军如预料般出现在河谷北端。黑压压的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旌旗招展,马蹄声闷雷般滚过大地,气势汹汹。主帅野利荣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望着前方看似空荡荡的河谷,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与急切。凉州守军果然怯战,只敢躲在城里吗?

“前锋,进军!踏平河谷,直取凉州!”他挥刀前指。

数千骑兵轰然启动,冲向河谷。

就在他们深入河谷中段,队形因地形微微拉长时——

“咻——砰砰砰!”

尖锐的呼啸声中,数十支粗如儿臂、带着尾焰的“火箭”(绑有特制燃烧物的弩箭)从两侧土丘后腾空而起,划出弧线,精准地落在前锋骑兵集群中!紧接着,是更加密集的普通弩箭覆盖!

战马惊嘶,人仰马翻!火焰在干燥的枯草和皮甲上窜起!

“有埋伏!稳住!冲过去!”前锋将领嘶吼。

但混乱已经产生。而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至。当西夏中军大队涌入河谷,试图加速通过时,两侧土丘后抛出了上百枚黑乎乎的“雷火弹”,滚入骑兵马队和步兵阵列中!

“轰轰轰——!”

连绵的爆炸声在相对狭窄的河谷中回荡,比雷霆更骇人!火光、黑烟、破碎的肢体、受惊狂奔的战马……整个西夏中军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海洋!队形彻底崩溃!

“杀——!”

沈墨率“惊凰营”精锐从土丘后杀出,如同利刃切入黄油,将本就混乱的敌军切割、撕碎。他们不纠缠,一击即走,专挑军官、旗手、号手下手。

野利荣在后军看得目眦欲裂:“不许乱!给我冲!冲过去!”

但命令已经无法有效传达。前锋被阻,中军大乱,后军被堵在河谷入口进退维谷。

而当幸存的部分西夏军队,丢盔弃甲、惊魂未定地冲到河谷南端出口时,等待他们的是更加严酷的死亡磨盘——张虔布置的三重防线。

箭雨、烈火、如林的长枪……每一次冲击都留下大片尸体,却无法撼动防线分毫。西夏军的士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溃。

“撤!快撤!”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溃败如同雪崩般开始。西夏士兵丢下一切能丢的东西,亡命般向北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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