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老鬼与托尔的新使命（1/2）

凡光议会那场决定了文明未来走向的会议结束后，圣城的喧嚣并未完全平息，而是如同被精密的筛网过滤，转化为了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并行不悖的忙碌节奏。一种，是以群山环抱中的星落遗迹为核心，围绕着星际通讯、信号深度破译与那遥不可及的“星舟”概念设计所展开的尖端技术攻关。那里由亚欧、艾拉、星芽和格雷老人主导，氛围如同最精密的钟表内部，充满了计算、推演与高浓度能量实验所带来的、近乎凝滞的专注与寂静，只有水晶仪器轻微的嗡鸣和学者们压低的讨论声。

而另一种节奏，则更接地气，更带着泥土的腥味、金属的冷冽与远方寒风的预兆。其中心，转移到了圣城边缘、毗邻着终日叮当作响的工匠区的“凡光议会远征物资筹备处”，以及那间属于托尔、如今为了应对空前挑战而已扩建了数倍、日夜炉火不熄、仿佛一头喘息着的钢铁巨兽的“奇械工坊”。

踏进工坊，热浪便如同实质的墙壁般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熔融金属特有的灼热腥气、各种特质淬火液刺鼻的化学味道，以及被碾磨成粉末的奇异矿石所散发出的、混合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尘埃感。巨大的、由耐火砖砌成的熔炉在工坊深处轰鸣，鼓风机如同巨兽的肺叶，发出沉重而规律的喘息；数座铁砧上，工匠们正挥舞着沉重的符文铁锤，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与砂轮打磨金属时发出的尖锐嘶鸣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充满原始力量与工业美感的交响乐。

工坊的核心区域，托尔正光着肌肉虬结的上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混合着亮晶晶的汗水与斑斑点点的黑色油污，在中央熔炉跳动的火光照耀下，仿佛一尊活动的、充满力量感的青铜雕像。他站在一个几乎被各种图纸、工具和零件样本淹没的巨大工作台前，台上铺满了厚厚一叠叠写满了复杂数学公式、三维结构草图、能量流数据表格的、边缘已经卷曲的羊皮纸。他的双眼因连续数日的熬夜而布满蛛网般的血丝，但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如同淬火钢水般灼热的专注光芒。他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在一块刚刚从低温模拟环境中取出的、散发着不稳定微弱蓝光的“潮汐-星轨复合凡光石”样本上划过，指尖感受着其中能量回路的细微震颤与临界点的波动。

“不对……能量传导效率在模拟零下六十度极寒环境下，峰值衰减了百分之十八点七，谷值波动超出安全阈值……结构韧性在反复冻融循环测试中，第三十七次出现微观裂纹……”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仿佛要将所有遇到的难题都用眉头夹碎，“如果连这最基本的能源核心环境适应性都解决不了，无法在极端条件下稳定供能，那么所谓的‘北风号’，所谓的极地探索，乃至未来更加严酷的星际航行，都只是纸上谈兵，是带着兄弟们去送死！”

就在这时，工坊那扇厚重的、嵌满了碗口大小金属铆钉、足以抵挡小型攻城锤撞击的橡木大门，被人从外面“哐当”一声，用蛮力猛地推开！一股来自圣城之外、带着凛冽寒意的狂风瞬间呼啸着卷入，吹得工作台上轻薄的图纸如同受惊的鸟群般哗啦作响，四处飞散，就连那熊熊燃烧的炉火，也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气冲击下猛地摇曳、黯淡了一瞬。

“喂！托尔！你这铁皮罐头窝里待够没有？外面的鸟儿都知道该换个地方过冬了！”一个如同破锣般洪亮而粗犷的声音，轻而易举地压过了工坊内所有的噪音，正是老鬼。他依旧是那副标志性的、仿佛刚从某个冒险中归来的模样——厚重的、不知由何种野兽皮毛鞣制的外套上沾着尚未融化的泥泞和几点洁白的雪花，腰间一如既往地挂着那个油光锃亮的皮质酒壶和一把刃口带着无数细小缺口的短柄精钢战斧。他那张被无尽海风和岁月刻满了深深沟壑的脸上，带着惯有的、对世间一切麻烦都满不在乎的混不吝神情，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深处，比以往沉淀了几分更加沉重、更加不容闪失的东西。

托尔连头都懒得抬，只是从鼻子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声音淹没在铁锤的敲击声中：“吵什么，老鬼？没看见我正在计算‘北风号’龙骨与冰层撞击时的应力分布吗？你那双习惯了摆弄舵轮、感知风浪的手，就别来打扰我摆弄这些需要毫厘不差的精细玩意儿了。”

老鬼对此毫不在意，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靴子踩在满是金属碎屑的地面上发出嘎吱的声响。他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开挡在路径中央的几个装满废弃零件的木箱，径直走到托尔的工作台前，目光扫过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图纸和零件，随手抓起托尔放在台角、他自己都忘了喝的清水囊，拔开塞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然后用力抹了抹沾湿的胡茬。“精细玩意儿？”他嗤笑一声，露出被劣质烟草熏得微微发黄的牙齿，“老子当年在北境冰原上，跟着商队跟白毛风抢路，跟小山一样高的冰巨人摔跤玩命的时候，你这小子估计还在你师父的工棚里玩泥巴，学着怎么把铁钉敲直呢！”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少跟老子打马虎眼，莱昂团长和亚欧那边刚定下来的新计划，你小子心里门儿清吧？别跟我这儿装傻充愣。”

托尔终于停下了手中那支几乎要被捏断的炭笔，抬起头，正式正视着这位不速之客。他伸手摘下了挂在脖子上、镜片上沾满油污和灰尘的护目镜，露出一双因为极度缺乏睡眠而深陷、却依旧如同最纯净的宝石般闪烁着锐利与智慧光芒的眼睛。“当然清楚。”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三域凡光守护计划’第一阶段核心任务之一：巩固已知，探索未知。寻找并尝试连接主世界周边其他可能存在的凡光节点或失落文明遗迹，为后续的星际远征积累更广泛的资源、拓展更坚实的技术路线，避免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单一方向。而你，”他顿了顿，目光直视老鬼，“被议会正式任命为‘北风’极地探索队的领队，负责向极北冰原进军。”

“没错！”老鬼闻言，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坚实的工作台面，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震得台上的几个精密测量工具都跳了起来，“极北冰原！永冻苔原！还有他妈传说中连灵魂都能冻碎的‘寂静之喉’！那鬼地方，可不是你们这些穿着干净长袍、坐在温暖房间里靠着羊皮地图和千里镜就能指手画脚搞明白的！”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咆哮的穿透力，“那里需要的是这个！”他用力点了点自己布满风吹日晒痕迹的太阳穴，“几十年刀头舔血换来的经验，野兽般的直觉！”接着，他又捶了捶自己肌肉虬结、如同岩石般坚硬的胸膛，“还有这副能在零下五六十度的鬼天气里，把硬得能崩掉牙的冰坨子当干粮啃的硬骨头！”

托尔沉默着，没有出言反驳。他深知老鬼所言非虚。极北之地，是主世界已知环境中最为恶劣、最为残酷的试炼场。那里存在着能将钢铁冻脆的绝对低温、能瞬间吞噬一切的“白毛风”暴雪、深不见底的冰缝、以及潜伏在万载寒冰之下、形态各异、危险莫测的原生生物。更重要的是，根据那些残破不堪的古代星图碎片，以及艾拉近期进行的、覆盖范围极广的宏观能量扫描结果显示，在极地深处那亘古不化的冰盖之下，确实存在着几个极其微弱、但频率特性与主世界凡光网络、乃至雾隐群岛的潮汐凡光都迥然不同的能量波动源。那里，极有可能沉睡着某个不为人知的失落文明的遗迹，或者演化出了某种独特的、完全适应了极端严寒环境的凡光生态体系，甚至……可能蕴藏着某种对于未来构建星舟、对抗深空严寒至关重要的特殊矿物或能量形态。

“所以，”托尔将护目镜重新戴好，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务实，“你冒着风雪特意跑到我这满是油污和噪音的工坊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向我炫耀你那身比北极熊还能抗冻的老骨头吧？”

“废话！”老鬼凑近了些，尽管工坊内噪音震耳欲聋，他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门，带着一种商讨机密大事的神秘感，“探索极地，光靠勇气、经验和一副好身板，那是莽夫的行为，是去送死！我们需要最好的船！最能扛得住冰层挤压和风暴撕扯的船！需要最能保暖、最能保命的装备！还需要……”他的目光落在了托尔工作台上那些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矿石样本和结构精密的能量核心上，“最懂怎么把这些神奇的‘石头’和‘光’塞进铁壳子里，让它们听话、有劲、关键时刻不掉链子的家伙！”他用力拍了拍托尔的肩膀，“你小子，是议会里，不，是整个主世界里，最擅长把凡光这玩意儿变得实用、变得 powerful 的人！我这次深入冰原，可不是带着旅游团去观光，是要实打实地找到东西，建立永久性的前进基地，测绘未知的地形，甚至可能要和那些冰层下面沉睡的‘老朋友’们，或者被混沌能量腐蚀的鬼东西，‘亲切’地讲讲道理。没有足够趁手、足够可靠的家伙，难道让老子赤手空拳，用这双老拳头去跟冰巨人的狼牙棒讲道理吗？”

托尔凝视着老鬼眼中那熟悉的、混合着对未知冒险的渴望与面对责任时绝对认真的复杂光芒，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他放下手中的工具，转身走向工坊一个被厚重防尘布覆盖的角落。他抓住布角，用力一扯——

尘布滑落，露出了下面一个长度超过十五尺、初具雏形、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与木质纹理的船体龙骨模型。这模型的线条比凡光号更加粗犷、雄浑，每一个结构节点都透着一股为对抗蛮力而生的坚固感。通体由一种深暗近黑的“铁杉木”与闪烁着寒光的“寒铁”合金以复杂工艺复合而成，船首像被极具冲击力地设计成了一头人立而起、张口咆哮、利爪森然的破冰巨熊形态，充满了原始的力量与无畏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