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风起(1/2)
建元六年的初夏,温热的风吹过帝国的山川河海,却吹不散弥漫在各处的紧绷与算计。几条看似平行的线索,开始在命运的棋盘下,悄然靠近。
长安,未央宫。
产后的阿娇,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气力。或许是新生命带来的希望与责任,或许是天性中的坚韧,她并未如寻常妇人般长久卧床。在太医确认无碍后,她便开始以“静养”之名,在椒房殿内处理日益增多的宫务和部分转呈过来的紧要朝政文书。
皇子刘琚(阿娇为其取的小名,寓意如玉般坚润)的诞生,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预期。朝中观望的势力开始重新评估这位皇后未来的分量。前来椒房殿问安、道贺、乃至“请教”的命妇、宗室女眷、甚至一些低阶外命官的家眷,明显多了起来。阿娇来者不拒,态度温和,言语谨慎,却总能在闲谈间,将宫中规矩、陛下恩德、乃至一些无关痛痒的朝局动态,说得既得体又隐隐带着引导。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调整后宫人事。借着“皇子年幼,需清净周全”和“前番风波,当整肃宫纪”的名义,她将几位年纪老迈、精力不济或曾与王夫人、何美人等交往过密的宦官、女官,调至闲职或外放出宫。同时,将一些家世清白、行事稳重、且通过吴媪或窦老夫人暗中考察过的宫人,提拔到关键位置,尤其是负责皇子饮食起居、椒房殿守卫、以及与宫外传递消息的环节。
对于王夫人和何美人,她并未直接打压,反而在年节赏赐、宫宴座次上给予符合其身份的待遇,甚至偶尔会“关心”一下王夫人所生皇子的学业,询问何美人宫中用度是否宽裕。这种无可挑剔的“贤后”做派,反而让两人更加忌惮,不敢轻易动作。她们能感觉到,椒房殿的篱笆正在被无声地扎紧,而皇后手中那看似温和的力量,正慢慢渗透到宫廷的每一个角落。
北疆,汉军大营深处,一支特殊的部队正在秘密集结。
五千最精锐的骑兵,一人三马,配备最新的环首刀、强弩,携带可支撑二十日的精制肉脯、乳酪和少量不易腐坏的干粮。他们的任务是:绕过正面战场,直插漠北深处,寻找并袭击匈奴单于的王庭。
刘彻将此重任交给了卫青。他没有再与李广商议,而是直接下达了中旨。这既是信任,也是将卫青彻底推向“孤臣”的位置,更是对李广军事权威的公然挑战。
李广得知后,在军帐中独坐良久,面色铁青,最终长叹一声,未发一言。他明白,陛下已不再完全信任他的战术,更青睐卫青的锐气与冒险。他所能做的,便是按照圣旨,率主力在正面“死死咬住”匈奴单于本部,为那支孤军创造机会,也承担起一旦奇袭失败、主力可能陷入苦战甚至危险的责任。这份憋闷与无奈,如同毒药,侵蚀着这位老将的心。
卫青接旨时,神色肃然。他知道此去九死一生,但他没有选择,也无法退缩。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精心准备,将每一个细节考虑到极致。出发前夜,他独自检视装备,校勘地图,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帐外,是即将跟随他深入绝地的五千儿郎,他们大多沉默,眼神中却有一种近乎狂热的信任与决绝。
长安,御史台。
张汤看着面前几份刚刚秘密送到的口供和抄录的账目碎片,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经过不懈的追查和威逼利诱,他终于从太仓令一名失宠外室及其贪财的兄弟口中,撬开了缺口。零散的供词和残缺的账目相互印证,勾勒出一条清晰的利益输送链:淮南王府通过其在长安的产业和代理人,以“孝敬”、“分红”等名义,定期向太仓令输送巨额钱财;而太仓令则利用职权,在河内军粮贪腐案中为相关豪强提供庇护,并间接影响到部分军粮调拨的方向和数量,隐约有为某些“特殊需求”(可能与东南有关)预留或转移物资的嫌疑。
虽然还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淮南王参与走私或通敌,但其贿赂朝廷命官、干扰军国物资调配的行为,已属大逆。更重要的是,这条线索终于将洛阳的王府与长安的贪腐案、乃至东南的走私网络,隐隐连接了起来。
张汤知道,弹劾一位声望隆厚的宗室藩王,尤其是手握先帝密诏(允许其自置官吏、铸钱等特权)的淮南王,风险极大。一旦失败,不仅自己性命难保,更可能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幕后黑手彻底隐匿。但时机稍纵即逝,赵禹的血、绸缎庄的火、太仓令的贪婪,都指向一个正在运转的巨大阴谋。他不能再等。
他提笔,开始起草一份措辞极其严谨、引证翔实、逻辑严密的弹劾奏疏。他准备绕过常规程序,待陛下北征回銮或下次有重要战报传回时,以密奏形式直呈御前。同时,他秘密安排了家人和核心证据的转移,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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