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铁轨与孤灯(1/2)
1980年11月的北京,许愿裹紧了身上的棉袄,站在略显空旷的北京站月台上,呼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短暂的白雾。他身边,林小曼穿着一件崭新的、挺括的深灰色呢子大衣,围着条大红色的羊毛围巾,衬得她脸颊愈发白皙。脚边放着一只半旧的棕色人造革旅行箱,上面贴着几张崭新的行李标签,目的地清晰地印着:上海。
“这次去多久?”许愿的声音被站台嘈杂的人声和远处机车的汽笛声冲淡了些许。
“团里说,上海演完,可能还要去一趟广州。”林小曼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眼神里有忙碌带来的疲惫,也有面对新舞台的兴奋,“广州那边有个重要的文化交流节,点名要我们团带新排的《丝路花雨》选段去。顺利的话…也得小半个月。”
从北京到上海,再到广州。地图上遥远的距离,在这个通讯和交通都远不发达的年代,意味着实实在在的分离。
几天前,她从北京歌舞团调入中国东方歌舞团,事业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新单位规格更高,承担的文化交流任务更重,舞台更大,随之而来的,就是频繁的排练、审查和天南地北的演出。
“照顾好自己。”许愿把手里拎着的一个网兜递给她,里面装着几个洗好的苹果和两包桃酥,“车上吃。到了记得写信,或者…找地方打个电话回来。”他知道长途电话在这个年代有多麻烦,需要转接,需要等待,常常是说了没几句就匆匆挂断。
“嗯,我知道。”林小曼接过网兜,指尖碰到许愿冰凉的手背,微微一顿。她抬眼看着他,欲言又止。新婚燕尔的甜蜜尚未完全沉淀,生活的节奏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忙碌切割得支离破碎。
“呜——!”刺耳的汽笛声再次拉响,绿色的长龙缓缓驶入站台,车厢门哐当哐当地打开,人流开始涌动。
“车来了!”林小曼提起箱子,语速加快,“你在家也记得按时吃饭,别一写起来就忘了时辰。晚上炉子封好,别着凉……”她像所有即将远行的妻子一样,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放心吧。”许愿接过她的箱子,帮她挤上拥挤的车厢。硬座车厢里早已人满为患,行李架上塞得满满当当,过道上也站满了人,弥漫着烟味、汗味和方便食品混合的复杂气味。许愿艰难地帮她把箱子塞到座位底下,又嘱咐邻座看起来面善的大姐帮忙照看一下。
“快下去吧,车要开了!”林小曼站在座位旁,隔着车窗玻璃对他喊。
许愿跳下月台。隔着厚厚的、布满灰尘和划痕的车窗玻璃,他看到林小曼的脸,她努力地笑着,对他挥着手。他也抬起手挥了挥。汽笛长鸣,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巨大的“哐当”声,列车开始缓缓移动,越来越快。林小曼的脸庞在车窗后迅速变小、模糊,最终消失在长长的绿色车厢尽头,只留下空荡荡的铁轨和站台上弥漫的煤烟气味。
许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开始清场,才转身随着稀疏的人流走出车站。深秋的寒风扑面而来,带着一种空旷的凉意。他紧了紧棉袄的领口,独自一人坐上回南锣鼓巷的公共汽车。车厢里人不多,晃晃悠悠,车窗外的街景灰扑扑的,行人裹着厚厚的冬装,行色匆匆。
推开四合院的朱漆大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书籍和木头清冷的味道扑面而来,却比往日更显空旷和寂静。院子里,那辆天蓝色的永久26型女士自行车孤零零地支在海棠树下,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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