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我以为你死在温柔乡了(2/2)

说到这里。

赵沐宸脑海里自然而然地闪过一个女子的身影。

不是英气逼人的赵敏,而是另一个柔媚入骨、心机深沉的女人——陈月蓉。

那位凭借姿色与手段,深受元顺帝宠爱的贵妃娘娘。

也是他当年布下的一颗至关重要、如今已深深嵌入元廷心脏的暗棋。

此次汝阳王突然倒台,背后若说没有那位镇守一方、手握重兵的陈友定将军推波助澜,他绝不相信。

而陈友定能在朝中发挥影响力,其义子陈友谅能顺利接近权力中枢并进献谗言,深宫之中,那位宠妃的枕边风,恐怕才是真正四两拨千斤的关键。

干得漂亮。

赵沐宸心中暗赞一声。

这陈月蓉,自当年留月亭中,被他以雷霆与柔情并施的手段彻底征服身与心之后,便死心塌地,一心只为他的图谋铺路。

这招借皇帝之刀,除朝廷支柱的计策,她执行得可谓是天衣无缝,恰到好处。

“行了。”

赵沐宸收敛心神,轻轻整理了一下并未凌乱的衣袖,仿佛掸去的不是灰尘,而是方才那一瞬的肃杀之气。

“老韦,这一路辛苦,你先下去好生歇息,补充些血食。”

“顺便去通知杨左使,让他暗中整顿五行旗精锐,备足粮草军械,各部人马随时待命,听候调遣。”

韦一笑闻言一愣,苍白的脸上露出疑惑。

“教主,咱们这是要准备……直捣大都,趁乱起事?”

赵沐宸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投向西苑深处,那片在风中发出沙沙声响的翠竹方向。

眼神深邃,仿佛已看到了竹林中那个骄傲又焦虑的身影。

“不急。”

“兵临城下,刀兵相见,那是下下之策,伤亡必重,且易生变数。”

“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善。”

“咱们现在要做的。”

“是去收债。”

“收一笔早该结算,如今连本带利都已备好的债。”

“一个女人的债。”

韦一笑亦是老江湖,瞬间便领悟了赵沐宸的言外之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是软禁绍敏郡主的翠竹轩所在。

他脸上顿时露出一个了然于胸、带着些许揶揄的笑容。

“属下明白了!”

“教主高明,属下告退!”

话音刚落。

也不见他如何作势,青灰色的身影倏忽一晃,便已在一丈开外。

再一晃,如同融入风中,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淡烟,瞬息之间,便从碎石小道上彻底消失不见,只余下山风依旧呼啸。

赵沐宸收回望向韦一笑离去方向的目光。

抬脚,继续向着西苑,翠竹轩的方向走去。

脚步依旧沉稳,不显丝毫急迫。

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踩得脚下的碎石微微下陷,发出极其细微却清晰的摩擦声。

赵敏啊赵敏。

你倚仗的父王权势,你背后的大元朝廷,你所有骄傲的根基。

如今,都已在你最瞧不起的“反贼”皇帝一念之间,土崩瓦解。

你这朵大元最骄傲的牡丹,最后赖以支撑的脊梁与底气,马上就要碎了。

我倒要看看,碎掉之后,你是化作尘埃,还是……能开出不一样的花。

……

西苑深处。

翠竹轩。

这里本是光明顶用来招待极重要宾客的客舍,环境刻意营造得清幽雅致,从江南不惜工本移栽来的大片翠竹,经年生长,已是郁郁葱葱,形成一片清凉的碧海。

微风过处,竹叶摩擦,沙沙作响,如泣如诉。

但此刻。

这片清幽之地,却弥漫着一股沉重得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气氛。

院门之外。

四名一身黑色劲装、面无表情的明教锐金旗精锐弟子,如铜浇铁铸般分立两侧,手始终按在腰间狭长弯刀的刀柄上,目光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方向,连一只飞鸟掠过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看到赵沐宸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走来。

四人目光齐刷刷聚焦,随即毫不犹豫,同时屈膝,单膝点地。

动作干净利落,整齐划一,显示出极其严明的纪律。

“参见教主!”

声音低沉而有力,汇成一股,穿透竹叶的沙沙声,在庭院中隐隐回荡。

赵沐宸并未言语,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在这四位忠心耿耿的弟子身上停留,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脚步不停,径直穿过洞开的院门,走了进去。

仿佛他们不存在,又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院内。

一袭淡黄色绫罗长裙的女子,正背对着院门,坐在汉白玉石雕成的圆桌旁。

石桌上摆着一套素雅的青瓷茶具,还有一卷翻开的书。

她手中虽拿着书,指尖按在书页上,却久久未曾翻动。

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依旧保持着皇家郡主的仪态与骄傲。

但那僵直的背影,却隐隐透出一股极力压抑却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焦躁与不安。

院门开合,脚步声入耳。

女子的肩膀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随即更加僵硬。

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刻意放缓、维持平静的速度,缓缓转过身来。

阳光穿过竹叶缝隙,斑驳地洒落在她的脸上。

那是一张足以令任何男人心旌摇曳的绝美脸庞。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肌肤细腻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五官精巧得仿佛上天最得意的杰作。

只是此刻。

那双原本顾盼生辉、灵动狡黠如秋水寒星般的眸子里,布满了细细的血丝,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色阴影。

绝美的容颜难掩深深的疲惫,以及一种竭力维持却已摇摇欲坠的镇定。

正是绍敏郡主,赵敏。

她看到赵沐宸,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有恨,有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但更多的是强撑起来的不屈。

她没有起身,反而先将手中那卷根本没看进去的书,往石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扔。

“啪。”

书脊与石桌碰撞,发出清脆而突兀的声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打破了某种维持了三天的脆弱平衡。

然后。

她扬起依旧白皙修长的脖颈,下巴抬起一个骄傲的弧度,冷冷地看向赵沐宸。

眼神如冰,试图将所有的情绪都冻结在眼底。

像极了一只被囚于金笼,折断了羽翼,却依然不肯低头,用尽最后力气梳理羽毛,维持高贵姿态的白天鹅。

“赵大教主。”

红唇轻启,声音清脆,却刻意拉长了语调,带着浓浓的讽刺。

“真是稀客啊。”

“将我安置在这清静之地,一连三日,不闻不问,不审不判。”

“我还以为……”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光锐利地刺向赵沐宸。

“您贵人事忙,早已醉死在哪处温柔乡里,忘了还有我这么个无关紧要的阶下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