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烛影之变37(1/2)

死寂!比墓穴更深沉的死寂!唯有几盏将熄未熄的宫灯烛芯在粘稠的空气中爆裂出极其细微的“噼啪”声响,如同垂死者的心跳。明太后那双翻涌着寒潭剧毒的眼眸骤然凝固!如同瞬间被极北最深寒的罡风冻成了冰雕!那因痛楚与被揭疮疤的愤怒而涨红的脸,在一刹那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肌肉无法控制地细微抽搐着!紧攥着软榻扶手的指节惨白如雪!几欲折断坚硬如铁的紫檀木!

弑子!弑杀亲子!长安朝野十余年来讳莫如深的流言!那柄插在帝国心脏、最深!最毒!也最讳莫如深的匕首!竟被莫锦瑟!一个双目失明、倚仗她太后权威行走在刀锋上的棋子!用如此冰冷、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残忍审视的口吻!赤裸裸地!当着她的面!狠狠捅了出来!

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连殿宇深处那两只蛰伏的毒蛇!其绵长的呼吸都出现了极其短暂、又迅速收敛的凝滞!

明太后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微微佝偻了一下,仿佛被这猝不及防的绝杀重创了心肺!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如同被扼住咽喉的“嗬!”音!随即又被她狠狠咽了回去!那双冻结的、宛如淬炼了万载寒冰的眼眸死死地、死死地钉在莫锦瑟素纱覆面的脸上!那目光!比方才的震怒更冷!更狠!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如同要将对方灵魂都一同冻结的疯狂杀意!

“你……也……信?!”她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钝锯刮擦腐朽的铁皮!每一个字节都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呵……”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彻骨悲凉与刻骨怨毒的低笑,从她剧烈起伏的胸腔中艰难挤出,如同鬼魅的哽咽,“世人……呵……世人如何骂哀家……‘专权’?‘霸道’?‘牝鸡司晨’?‘鸠占鹊巢’?‘将陛下当傀儡’?!”她猛地挥动手臂!宽大的天水碧袖袍如同被狂风吹拂的乌云骤然卷起!指向丹陛方向,也指向殿外那片看不见的巍峨宫阙!“骂得对!!!”她厉声嘶吼!声音如同垂死的金乌泣血!带着一种压抑了十余载的痛苦与狂怒彻底爆发!“哀家!就是这大晟的天!就是这擎天的柱!哀家担了!认了!那些污水泼在哀家身上的……哀家不在乎!”狂风骤雨般的控诉!如同被封印了亿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裂口!那癫狂的神态几乎要将她雍容的伪装彻底撕碎!但她眼中那片冰冷的寒渊却愈发幽深!她死死地盯着莫锦瑟!目光锐利如刀!要刮出她灵魂里所有的念头!“……只有这件事!只有这柄弑子的毒刀!”她声音陡然下沉,如同寒冰深涧的呜咽,带着一种几乎令人心碎的绝望和斩钉截铁的决绝!“……哀家!绝不认!永世不认!!”

“哀家的嘉祯……”明太后的声音陡然沙哑低沉下去,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气力。她不再看莫锦瑟,目光茫然地投向虚空,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的阻隔,落回遥远的、充满了血腥与迷雾的过去。“那时候……他就躺在这里……”她指着殿中一片空荡荡的金砖地面,指尖微微颤抖,“……抓着哀家的手……那么烫……又那么冷……呕出的血……浸透了哀家的凤袍……”她的声音如同梦呓,带着巨大的、无法愈合的创伤刻痕。“……他对哀家说……‘母后……别查了……’”“‘就让他们……当是儿子自己……福薄……’”明太后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双攥着扶手的手骨节惨白!指甲在坚硬的紫檀木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白印!巨大的悲恸如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发出破碎的呜咽:“呵……福薄……他嘉祯……哀家的麒麟儿!生来便有大运护身!天纵奇才!龙章凤姿!他凭什么福薄?!他怎会福薄?!”悲声陡然化为冰霜:“都是假的!那毒……根本不在哀家赐他的寿酒里!”她的目光如寒刀,猝然刺回莫锦瑟脸上!“是有人!趁着他从太极宫领宴回东宫更衣的空档!在他惯饮的安神茶里……下的‘千丝缠绵’!那毒……入喉如蜜!三日后才发作!摧心断脉!神仙难救!!”每一个字都仿佛从带血的记忆里抠出来!带着绝望的控诉和深入骨髓的冷!

短暂的爆发后,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明太后重重地靠回冰冷的榻背,胸脯剧烈起伏。浓重的死寂再次笼罩,只剩下那如鼓擂般沉重破碎的喘息。

许久。当她再次开口,声音已恢复到那深不见底的平静,如同万年冰层覆盖下的地火,只在眼眸深处燃烧着幽蓝的火焰。“……凶手……”她低沉地吐出这两个字,如同吐出两块烙铁,“……就在这长安城里!”那刻骨铭心的痛楚仿佛被冻成了冰碴。“哀家心里……有几个人选……”

她竖起一根手指!指甲涂着鲜艳如血的蔻丹!如同裁决命运的判官令签!“第一!明怀霄!”声音冰冷如刀刻!“哀家那个……好侄儿!临渊王!”“别看他表面温良恭俭!一副贤王做派!骨子里的野心……比那深潭里的恶蛟更毒!更冷!他暗中布局……笼络朝臣……窥视大位!其心……可诛!哀家不是没敲打过!但……”她顿了顿,眼中寒光四溢,“……在他那套看似完美的‘忠心耿耿’之下,未必没有藏着更深的獠牙!为了至尊之位,弑杀太子……铺平他明氏篡位的路……他!脱不了嫌疑!”

第二根手指竖起!带着沉甸甸的杀伐决断!“第二!皇甫凌!哀家的……‘小儿子’!冀王!”那“小儿子”三个字,被她说得异常冰冷!“软弱!怯懦!资质平庸……像极了他父皇!”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与疏离,“哀家一手养大的孩子……哀家太清楚他那副骨头了!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心中藏奸!一个永远躲在兄弟光芒背后的人!在巨大的诱惑与威胁面前……谁敢保证他不会撕下那层皮?!为了那个位置……亲生骨肉又算什么?!他……绝非全然无辜!”

话音未落!她猝然抬眸!第三根血染般的手指!如同最致命的毒刺!带着雷霆万钧的凌厉气势!不偏不倚!直直指向莫锦瑟的心脏!“……还有他!那个远在天边!在哀家心头扎了十五年毒刺的男人——平南王!宋!辰!”

“平南王?!”莫锦瑟喉咙深处极其艰难地挤出一丝变调的音节!那一直平静如冰封深潭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宽大衣袖下的指尖猛地刺破掌心伤痕累累的软肉!粘稠温热的液体再次涌出!巨大的冲击如同巨浪般撞在她的神智之上!即便早有预感,当“宋辰”二字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下时!那瞬间的震撼与……无法言喻的刺痛!依然如同万箭穿心!明太后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毒蛇!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她这极其短暂的失态!洞悉了她灵魂深处那猝然涌动的惊涛骇浪!“对!就是他!”明太后唇角缓缓勾勒出一抹极其冰冷、极其残忍、如同欣赏猎物垂死挣扎般的弧度!每一个字都如同带血的冰凌凿在莫锦瑟心头!“哀家知道……你和他儿子……宋麟那点……连皮带血的心思……哀家一清二楚!呵……若非当年那场泼天大祸……什么‘指腹为婚’?恐怕你们这对小鸳鸯……早就双宿双飞了吧?”那讥诮冰冷的话语如同蘸了毒汁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莫锦瑟灵魂深处那道从未愈合、时刻翻涌着血沫的伤口之上!让那张素纱下的面庞瞬间血色尽褪!如同被剥去所有防备的、暴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白瓷!

“你……你怀疑他?!他……他为太子起兵平反!”莫锦瑟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急促的尖锐!那份被骤然撕裂的惊怒如同脱缰的野马!“平反?!”明太后猛地打断她!那雍容平静的表象瞬间如同薄冰般碎裂!露出底下疯狂燃烧的怒火与深埋心底十余年的巨大疑窦!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怒雷砸落!“对!就是那场‘平反’!”“平南王宋辰……一个手握重兵、镇守帝国北门铁闸的藩王!”“一个……若非哀家那道密旨提前调走了太子身边的御卫副统……他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接近太子的人!”“就在他刚刚从北境星夜疾驰抵达长安京郊!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就在太子的临时驻跸行营外!”“他!竟然‘提前’洞察了太子‘中毒迹象’!”“然后!就在哀家下令封锁太医院所有关于‘千丝缠绕’毒症的记录时!”“他!竟然悍然起兵!打着‘清君侧!诛妖后!为太子平反!’的惊世旗号!裹挟着北境十万虎狼之士扑向长安!”“最后!他失败了!败得理所当然!如同儿戏!死伤无数!自己被褫夺兵权!罚戍边关!将世子宋麟……献出来做了质子!”“好一出‘忠心耿耿’!好一个‘忠臣良将’!”“可哀家要问!”明太后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探针,狠狠刺穿莫锦瑟的防御,直指那无法辩驳的核心,“他怎么知道的?!”“他如何得知太子中的是‘千丝缠绕’?!”“谁给他的胆量?!敢在那山雨欲来、一切真相被严密掩盖的时刻!跳出来打草惊蛇?!”“你告诉哀家!”她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质询与一种偏执的疯狂,“一个手握重兵的藩王!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发起一场注定失败、自取其辱的兵变?!仅仅是为了所谓的‘太子遗愿’?!”“这合理吗?!”“除非——”她拖长了尾音,眼神陡然变得幽深而狠毒!如同深渊巨口裂开一线缝隙,“——他本就是投毒者之一!”“他深知幕后真正操纵之人的能量!只有他先‘自污’!以一场悲壮的‘失败’!以平南王府的巨大牺牲为代价!才能彻底洗脱他‘幕后黑手’的嫌疑!”“只有以‘忠臣’‘殉道者’的身分倒下!他才能在北境……在那个哀家再难完全掌控的苦寒之地!继续蛰伏!以图……最终真正撼动九鼎的那一击!”“这样看……是不是……就合理得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