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龙朔政变30(1/2)

洛阳监牢的最深处,隔绝了人世最后一丝光亮与声响。只有甬道尽头高悬的铁盘里,几根劣质牛油烛在顽强而微弱地跳动,豆大的火苗将斑驳石壁上扭曲的巨大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潮气、霉菌味、以及令人作呕的血腥、汗腥和绝望混杂的腐臭。

角落那间特制的铁栅栏之后,一个枯槁的身影蜷缩在冰冷潮湿、散发着恶臭的草席上。他佝偻着背,昔日绸缎加身的威仪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件肮脏不堪的赭色囚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嶙峋的骨架上。花白蓬乱、沾满污垢的头发遮蔽了大半面容,但那深陷的眼窝和蠕动的干裂嘴唇,证明这个老者还活着。“……不可能……老夫怎会输?……输给一个小儿……一个浪荡纨绔……装的……他一定是装的……一定是……”陈瑄枯哑的嗓音时断时续,如同腐朽风箱的呜咽,在死寂的牢房里空洞地回荡。他不停地重复着,像是要将这个认知刻入自己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栅栏外几步远的地方,三个负责看守此处的差役正围着一小坛劣酒和几颗盐水花生打发这难熬的长夜。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啐了一口:“呸!老东西还念叨呢?一天到晚神神叨叨,我看是真疯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贪那么多?”“就是!”另一个瘦高的青年灌了口浑浊的酒液,接话道,“贪了漕粮还不够,还勾结粮商抬价,活该!只是……看着当年也算是个人物的陈老太爷,落到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什么人物?哼!”第三个稍微年长些的差役冷哼打断,脸上带着对权贵天生的麻木与厌恶,“蛇鼠一窝罢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只是可怜他那孙子陈锐,听说被打断了腿丢进死牢,啧啧,这陈家,算是彻底断根了……也算老天有眼。”牢房深处的呜咽声没有停止,但陈瑄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珠透过乱发间的缝隙,死死盯着那三个闲聊的差役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满是污垢的手心。

就在这压抑沉闷的气氛中,监牢厚重生锈的铁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嘎”轻响。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裹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飘进了甬道。斗篷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来人的全部面目,只有一种冰冷的、不属于这死牢的气息骤然弥散开来。

三个差役警觉地转身:“谁?!”话音未落!那黑色身影猛地一扬手!一道极细、几乎看不见的烟雾如同毒蛇吐信般激射而出!瞬间在狭窄空间内弥漫开来!异香刺鼻!三个差役只觉一股甜腻气息钻入鼻腔,脑中嗡鸣一声,眼皮沉重如山,连一句喝问都来不及完整喊出,便软绵绵地栽倒在地,鼾声骤起,陷入了人为的深睡。

黑衣人——严罗,发出低沉而阴鸷的冷笑,如同夜枭的啼叫。他跨过倒地的差役,脚步无声,径直走向甬道尽头,在那铁栅栏外停下。身影融入烛光投下的巨大阴影中,冰冷的目光穿透昏暗,落在牢笼内那团仍在神经质般抖动的身影上。“陈老。”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阴冷磁性,像冰渣摩擦着听者的耳膜。那蜷缩着的枯槁身躯猛地一震!犹如被无形钢针刺中脊椎!那絮絮叨叨、濒死般的疯呓戛然而止!陈瑄极其缓慢地,像一具生锈的机器般,艰难地转过了头。一双浑浊、布满血丝、却在这一刻爆发出迥异于疯癫的、极度惊恐与锐利光芒的眼睛,透过凌乱的花白须发,死死钉在了斗篷人的脸上。他脸上的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都在剧烈地痉挛、扭曲。“严……大人?”陈瑄的嗓音干涩破裂,带着难以置信和极力压抑的颤抖。

严罗嘴角扯出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似乎在“笑”。他抬手,缓缓掀开了那遮盖容貌的宽大斗篷帽檐。摇曳的昏黄烛光下,一张削瘦、苍白、颧骨略高、眼窝微陷的脸显露出来。刑部郎中严罗,那双平日里总透着虚伪恭敬或公式化冰冷的眼睛,此刻只余下深不见底的阴寒算计,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正是下官。”严罗语调平平,脸上那虚假的笑意更加明显,“陈老在此,一切可好?”“可好?”陈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喉咙里挤出嘶哑怪异的低吼,“阶下囚!待死之身!人头只等文昭帝一道勾决的圣旨悬于刀下!严大人不远千里,夤夜潜入这腌臜死地,莫非就为了问老夫一句‘可好’?这般体察下情,老夫消受不起!”他死死盯着严罗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淬着毒汁迸出:“严大人真正想问的,是老夫这张嘴……是否还牢靠?是否替你家主子……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交代给宋麟、丁崇那两条皇帝的忠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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