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两种道路(1/2)
深秋,晋南的夜,清冷而高远。一弯残月斜挂天际,洒下清辉,将鹰嘴岩的轮廓勾勒得如同蛰伏的巨兽。指挥部外不远处,一方平整的巨石上,摆着一壶地瓜烧,两碟简陋的下酒菜——一碟咸菜,一碟炒黄豆。楚云飞与李云龙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盏摇曳的马灯。远处,山峦叠嶂,在月色下沉默着,如同巨大的历史帷幕。
李云龙是傍晚时分带着一个警卫员骑马赶到的,名义上是“联络防务”,实则是得知美军观察组走后,心里不踏实,想来探探风声,顺便打打牙祭。楚云飞心知肚明,却也不点破,命人备下薄酒。此刻,激战后的短暂宁静笼罩着山区,只有夜风掠过松林的呜咽声和偶尔传来的夜枭啼鸣。
几碗烈酒下肚,李云龙的话匣子打开了,唾沫横飞地讲着他如何带着新一团在鬼子眼皮底下端了炮楼,又如何用土造地雷炸翻了运输队,脸上满是得意和痛快。“老楚,你是没看见,小鬼子那铁王八(坦克)让老子用集束手榴弹炸得履带都飞了!他娘的,痛快!” 他抓起一把炒黄豆,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楚云飞端着粗糙的陶碗,慢慢啜饮着辛辣的地瓜烧,听着李云龙粗声粗气的讲述,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月光下,他能看到李云龙脸上新增的伤疤和眼中永不熄灭的战斗火焰。这就是李云龙,纯粹、悍勇,为战斗而生,像一团野火,烧到哪里,哪里就是战场。
酒过三巡,月色渐浓。喧闹过后,一阵短暂的沉默降临。远处太行山的方向,隐约有零星的枪声传来,更添夜的深邃。
楚云飞放下酒碗,目光从远山收回,落在李云龙被酒意和风霜染成古铜色的脸上。马灯的光晕在他眼中跳动,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了夜风的微响:
“云龙兄,鬼子……快完了。”
李云龙正端着碗要喝,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楚云飞,咧嘴一笑:“废话!美国佬都参战了,苏联红军也反攻了,小鬼子现在是秋后的蚂蚣,蹦跶不了几天了!老子就等着打进太原城,喝庆功酒呢!” 他说得豪气干云,仿佛胜利已是囊中之物。
楚云飞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碗,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是啊,快完了。打了八年,血流成河,山河破碎……总算看到头了。”
他顿了顿,话锋悄然一转,如同平静的湖面下暗流涌动:“可是,云龙兄,你想过没有?”
李云龙一愣,放下酒碗:“想过啥?”
楚云飞的声音更低沉了些,一字一句,敲在寂静的夜空里:“打走了鬼子,这中国,该往何处去?”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眨了眨铜铃般的大眼,似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他挠了挠头,又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把嘴,带着几分酒意和固有的直率说道:“老子没想那么远!打鬼子,是天经地义!打完了鬼子,谁对老百姓好,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不饿肚子,不受欺负,咱就跟谁干!就扛谁的枪!” 他的话简单、直接,带着底层军人最朴素的正义观。
楚云飞闻言,嘴角那丝笑意似乎深了些,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巨石边缘,负手而立,望向南方那一片无边的黑暗。那是重庆的方向,是延安的方向,是未来两种力量、两种道路激烈碰撞的焦点。夜风吹动他的衣角,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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