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假日北平（1/2）

永定门事件的风波，在保定军校的高墙内，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渐渐平息。教官们依旧严厉，课程依旧繁重，学员们依旧在汗水和号令中打磨着筋骨与意志。但楚云飞知道，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他成功传递出的情报，如同在黑暗的棋盘上落下的一枚关键棋子，其影响正悄然扩散。然而，他必须将这一切深埋心底，继续扮演好一个勤奋学员的角色。

转眼到了初冬，军校迎来了短暂的假期。对于大多数学员而言，这是难得的放松和探亲机会。方梦雄兴高采烈地邀请楚云飞去他的湖南老家看看，却被楚云飞婉言谢绝了。他给出的理由是，想利用假期去北平（北京）走走，感受帝都气象，顺便淘换些书籍。

这个决定，半是真意，半是谋划。他确实需要亲自去感受一下这座帝国心脏在末世来临前的真实脉动，同时也想借机试探一下“永定门事件”后的风声，并看看能否在帝都的故纸堆中，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宝藏”。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方梦雄和憨厚的孙大勇（孙大勇选择留校帮厨赚些津贴），楚云飞登上了北上的火车。这一次，他乘坐的是条件稍好的二等车厢，窗外是华北平原冬日的萧瑟景象，枯草连天，寒风凛冽。

当火车缓缓驶入前门火车站，巨大的穹顶下人声鼎沸，各色人等穿梭不息。楚云飞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车站，一股混杂着煤烟、尘土、骆驼粪以及古老城市特有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眼前的北平，与他记忆中的现代北京截然不同，更与南京的六朝金粉气韵大相径庭。

这是一座沉浸在巨大暮气中的城市。天空是灰蒙蒙的，街道宽阔却显得破败，高大的城墙依旧巍峨，但墙砖斑驳，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皇城的红墙黄瓦在冬日的阳光下，失去了往日的璀璨，反而有一种凝固的、沉重的辉煌。街上行人大多面色麻木，穿着臃肿的棉袍，在寒风中缩着脖子匆匆而行。偶尔有装饰华丽的马车或新式的西洋马车驶过，扬起尘土，更显出与普通百姓的隔绝。八旗子弟提着鸟笼，无所事事地闲逛；乞丐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巡逻的兵勇穿着臃肿的号褂，眼神空洞。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楚云飞找了一家离琉璃厂不远、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客栈住下。安顿好后，他便信步走向那座闻名遐迩的文化街市——琉璃厂。

与皇城的肃穆和大街的杂乱不同，琉璃厂自有一番天地。街道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店铺，招牌林立，空气中飘荡着墨香、纸香和旧书特有的霉味。店铺里，掌柜的多是些戴着老花镜、穿着长袍马褂的老先生，或捧着紫砂壶品茗，或拿着鸡毛掸子轻拂书架上的灰尘，神情恬淡，与墙外那个躁动不安的世界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楚云飞一家家店铺逛过去，翻看着线装古籍、碑帖字画。他并非漫无目的，而是有意识地寻找与军事、地理、海外见闻以及一些“禁书”相关的典籍。他凭借超越时代的眼光，往往能发现一些被店主忽视、却极具价值的史料或西学译本。

在一家名为“翰墨斋”的老店深处，落满灰尘的书架底层，楚云飞的目光被一套用蓝布函套装着的、品相并不算好的古籍吸引住了。函套上没有题签，他小心地抽出来，是手抄本，纸张泛黄发脆，字迹是工整的馆阁体。书名是《海国闻见录杂钞》，编纂者不详。

他轻轻翻开，内容让他心头一震！这并非官方刊行的《海国图志》之类，而更像是某个清代中期眼界开阔的官员或文人私下辑录的海外见闻、西方科技（尤其是火器、造船）的笔记、以及一些对时局颇为尖锐的私下评议！其中甚至夹杂着几页简陋却精准的西洋战舰和炮台结构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