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更好的”在等 (上):晨雾漫过旧石阶(2/2)
花开的时候,紫色的花穗从枝头垂下来,密密麻麻,像瀑布一样,把整条街都罩在紫色的梦里。风一吹,花穗轻轻摇晃,像在跳一支温柔的舞,花瓣像雪一样落在地上,铺成一条紫色的小路——走在上面,连鞋底都沾着花香,踩在花瓣上,还会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和春天对话。当时她和阿芷一起在花下散步,阿芷说:“妮妮,你看这紫藤花,要是能绣下来就好了,这样咱们就能把春天揣在兜里了。”如今,她想把这个愿望变成现实。
绣针在绢布上穿梭,淡紫色的丝线慢慢勾勒出花穗的形状。她格外认真,每一针都尽量走得笔直,生怕崴了影响样子。配色也反复琢磨——深紫的丝线绣花穗的底部,让花穗看起来有厚重感,像积攒了一整个冬天的力量,终于在春天绽放;浅紫的丝线绣花瓣的边缘,透着淡淡的通透,像花瓣上蒙着一层薄纱,在阳光下能看到细微的纹路;再用白色的丝线绣出细小的花蕊,花蕊要绣得细细的,像清晨沾着露水的花丝,顶端还要点上一点淡黄色的丝线,像花蕊里的蜜,这样绣出来的紫藤花,才会有层次感,像真的一样。
绣到一半时,她不小心把针脚绣歪了——一根丝线斜斜地出了界,破坏了花穗的流畅线条,像一条小路突然拐了个弯,显得格外突兀。心里有点懊恼,想把丝线拆掉重新绣,可又怕拆的时候用力过猛,把细腻的绢布弄破——这绢布很薄,稍微用力就会留下痕迹,她舍不得。
她停下手里的活,看着那根歪掉的丝线,手指轻轻拂过绢布,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日子哪有一帆风顺的,总会有磕磕绊绊;绣活也一样,偶尔的小差错,就像路上的小石子,只要慢慢调整,总能走过去。”
她找来小剪刀,剪刀的柄是木质的,上面刻着她的名字,是父亲给她做的。她小心翼翼地把歪掉的针脚拆开,线头细细的,像蚕丝一样,拆的时候要格外小心,生怕扯断其他的丝线。拆完后,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穿好丝线——穿针的时候,她特意把线头剪得整齐,用唾液沾湿,让丝线更容易穿过针孔。
放慢了速度,她一针一线地绣着,每一针都比之前更用心,眼睛紧紧盯着绢布,生怕再出差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绢布上,给淡紫色的紫藤花镀上了一层金边,让花瓣看起来像是在发光,连丝线的光泽都变得格外明亮,仿佛每一根丝线里都藏着一个小小的太阳,在绢布上绽放着温暖。
忽然,她听到院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熟悉的说话声——是阿芷!阿芷的声音像刚成熟的杏子,脆生生的,带着满满的活力,隔着院墙都能听出她的开心,像一串风铃在风中摇晃,清脆又响亮。
妮妮放下绣针,跑出去开门,门轴“吱呀”一声,像在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欢喜,带着老旧却亲切的味道。门口果然站着阿芷,她提着一个小竹篮,篮子上盖着一块蓝底白花的粗布——那布是阿芷娘亲手织的,上面的花纹是简单的雏菊,透着朴素的美。阿芷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辫子上还系着粉色的蝴蝶结,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像两只飞舞的蝴蝶。
阿芷穿着一件淡绿色的布裙,是她娘新做的,裙摆上绣着小小的雏菊,针脚虽然简单,却很整齐。她的鞋子是千层底的布鞋,鞋面上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是她自己绣的——阿芷的绣活虽然不如妮妮好,却也很用心。
“妮妮,我给你带了好东西!”阿芷说着,把竹篮递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两颗星星,里面满是期待,“你快打开看看!”
妮妮解开竹篮上的蓝布,里面是一篮子新鲜的桑葚——紫黑的桑葚透着莹润的光泽,像一颗颗小小的紫宝石,还带着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水汽,沾着细小的绒毛,看起来格外诱人。桑葚的梗上还带着嫩绿的叶子,像给紫宝石缀上了绿色的装饰。
“这是我家后院的桑葚树结的,今年结得特别多,树枝都压弯了,我娘让我给你送点过来。”阿芷笑着说,伸手拿起一颗最大的桑葚递给妮妮,桑葚的汁水差点滴下来,她急忙用手接住,“你尝尝,可甜了!我特意挑了最紫的,紫的最甜,红的还没熟,酸得很,我尝过了,酸得我牙都快掉了,你可别吃红的。”
妮妮接过桑葚,放进嘴里——甜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带着淡淡的果香,没有一点酸味,像吃了一口蜜,甜意顺着舌尖慢慢漫到心里,让整个心都变得软软的。桑葚的果肉很软,入口即化,留下满口的清香,连呼吸都带着桑葚的甜。“真甜!比去年的还甜!”妮妮笑着说,拉着阿芷走进院子,“我正在绣紫藤花,你来看,我绣得怎么样?”
阿芷跟着她走进书房,书房不大,靠墙放着一个旧书架,书架是父亲做的,上面摆着妮妮的绣品和几本书——书都是母亲年轻时读的,有《唐诗宋词选》,还有几本绣谱,封面已经有些泛黄,却被保存得很好,书页里还夹着母亲年轻时夹的花瓣,如今已经干透,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颜色。
阿芷凑到书桌前,仔细看着绢布上的紫藤花,眼睛一下子亮了,像看到了宝贝一样:“妮妮,你绣得真好!比上次绣的茉莉还好看!你看这花穗,一层一层的,像真的一样,风一吹就能动似的。还有这颜色,淡紫的真好看,像老街上的紫藤花,我都快闻到香味了!你看这花瓣的边缘,绣得真细,比我娘绣的还好!”
阿芷的夸奖让妮妮心里暖暖的,像喝了母亲煮的红枣粥,从里到外都透着甜。她之前还担心自己绣得不好,怕线条不够流畅,怕颜色不够好看,现在听阿芷这么说,忽然觉得有了信心——原来自己的努力,是能被看到的;原来朝着“更好的”方向走,真的会有收获,哪怕只是一点点进步,也能让人开心很久。
阿芷坐在她身边的小凳上,看着她绣活,手指偶尔轻轻碰一下绢布上的紫藤花,像怕碰坏了似的,动作轻轻的,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手,眼睛一亮,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妮妮,我跟你说个好消息!下个月镇上要举办绣品比赛,是绣品铺的老板娘组织的,听说好多绣娘都会去参加呢!有隔壁村的李婶,还有镇上的王绣娘,她们都绣得可好了!”
妮妮手里的绣针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阿芷,眼里满是好奇,连呼吸都变得轻了些——她从来没听说过绣品比赛,心里既好奇又有点紧张。
“我听我娘说,比赛的一等奖,能得到一套最好的绣线,就是江南产的那种桑蚕丝线,颜色可多了,有几十种呢!还有老板娘的亲自指点,老板娘以前在江南学过绣活,绣得可好了,能得到她的指点,以后绣活肯定能进步!”阿芷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像个快乐的小鸟,“你要不要去参加?你绣得这么好,肯定能得奖!到时候你得了奖,就能有好的绣线,就能绣《春江晚景》了!”
妮妮听到“绣品比赛”,心里一动。她从来没参加过比赛,有点紧张,怕自己比不过那些有经验的绣娘——她们绣活多年,肯定比自己熟练;可又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自己的绣活变得更好的机会,还能看到其他绣娘的作品,学习她们的技巧,说不定还能得到老板娘的指点,离自己绣《春江晚景》的梦想更近一步。
“我……我能行吗?”妮妮小声问,语气里带着点犹豫,手指紧紧攥着手里的绣针,指节都有些发白,“还有好多人绣得比我好呢,我怕……我怕拿不到奖,还会被别人笑话,说我自不量力。”
阿芷握住她的手,用力点头,眼里满是坚定,像在给她打气:“当然能行!你看你绣的紫藤花这么好看,比我见过的好多绣品都好看!肯定能得奖!就算不得奖也没关系啊,能跟其他绣娘学习,看看别人是怎么绣的,多好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多可惜!你要是不去,肯定会后悔的!”
阿芷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妮妮的心里有了底气。她看着绢布上的紫藤花,那淡紫色的花穗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在鼓励她;又想起母亲的话,想起石阶旁的茉莉,想起自己对《春江晚景》的向往。忽然觉得,那个“更好的”自己,那个能绣出《春江晚景》的自己,其实离自己并不远,只要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就能朝着那个方向靠近,哪怕走得慢一点,也没关系。
夕阳西下的时候,阿芷要回家了。妮妮送她到院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晨雾散尽的小路上。小路两旁的稻田已经开始泛黄,稻穗沉甸甸的,压弯了稻秆,风一吹,稻浪翻滚,像一片金色的海洋,泛着温暖的光泽。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连云朵都带着温柔的颜色,像被打翻的胭脂盒,洒在了天上。落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在诉说着不舍,又像在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见。
妮妮回到书房,拿起那根淡紫色的丝线,继续绣绢布上的紫藤花。阳光慢慢褪去,天边的晚霞也渐渐淡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绢布镀上了一层银辉,让淡紫色的紫藤花多了几分朦胧的美,像在梦里绽放的花。妮妮的指尖依旧在绢布上穿梭,绣针划过绢布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沙沙”的,像春蚕在啃食桑叶,又像细雨落在青瓦上,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盼头的故事——故事里,有清晨的雾,有母亲的粥,有阿芷的桑葚,还有一个朝着“更好的”方向努力的自己。
她知道,这个盼头不是急功近利的渴望,不是想要一步登天的浮躁,而是像院中的石阶一样,一步一步,稳稳地朝着向上的方向走。就像茉莉要经过寒冬的考验才能开花,就像桑葚要经过日晒雨淋才能变甜,她的绣活,也需要经过无数次的练习,才能变得更好。而那些“更好的”生活,更懂自己的爱人,更亮的光,其实都藏在每一个朝着盼头努力的日子里,像晨雾后的阳光,总会在前面等她,等她一步步靠近,等她把梦想,绣进现实的绢布上,等她把日子,过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夜渐渐深了,院中的茉莉在月光下轻轻绽放,洁白的花瓣透着淡淡的银光,香气漫进书房,与绢布上的紫藤花影相映,成了夜里最温柔的风景。妮妮放下绣针,伸了伸懒腰,看着绢布上渐渐成形的紫藤花——花穗已经绣了一半,淡紫色的花瓣在月光下闪着光,像真的紫藤花落在了绢布上。她嘴角露出了微笑,心里满是期待,期待着这幅帕子绣好的那天,期待着下个月的绣品比赛,期待着那个“更好的”自己。
她知道,只要心里装着盼头,朝着光的方向走,就一定能遇见更好的自己,遇见更好的生活。就像石阶上的青苔,只要有阳光和雨水,就能慢慢生长;就像院中的茉莉,只要有耐心和等待,就能绽放芬芳;就像她的绣活,只要有努力和坚持,就能绣出最美的风景。